黎老太太一点儿没觉得她的好大儿有错,理直气壮地道:“偷什么偷,不就是一只鹅么?买院子还有私塾的束脩,还有这吃的用的,给了你们这么多银子,连只鹅都舍不得,也忒小气了!”
“我那儿媳妇在的时候,别说是鹅肉,什么山珍海味、玉露琼浆吃不得喝不得?大不了等我们被赦回元都,赔给你们就是了。”
乔大锤把锤子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搁,咂了咂嘴:“你那个儿媳妇,我们打听过了,就是她贪了宫里的东西,被打死了,你们才会流放到这儿。”
“原想着这人肯定不是啥好人,这也有两个多月了,这村里的人看着你们算是明白了点儿。”
“你那儿媳妇是不是好的、有没有冤屈,咱们不知道,她要是真贪了什么,那也应该是被你们逼的。她么,一个女人,天天在那个什么地方干活,就一个亲生闺女,吃穿用能花多少?”
“倒是你们,好家伙,这一大家子。你老了,干不了啥,黎老爷没出来能干啥,就她一个女人,养你们俩大的,还两个小婆姨,还有三个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黎老太太刚要说话,乔大锤大掌往锤头木柄上一放,就道,“你住嘴,我还没说完。”
“你别想把事儿都推到你儿媳妇和她生的闺女身上,她们两个要是能在你们家充大头,你先答我一句,她生的那个闺女呢?说,你说!”
“她在路上就病……”黎老太太谎话脱口就来。
乔大锤火气上头,拿着锤子在石桌上重重一砸:“病死的?拉倒吧,乌鸦别笑猪黑,要是病死的,流放的籍书上为什么没写病亡?我是不识字,我们里正识字,他可说了,没写。”
“还有你们是怎么来的我们乔家村?是托了白婆子吧?她是个牙婆,那个闺女不是被卖了,你们怎么认识白婆子,她还把你们安置到这儿?”
“啧啧,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一落难就卖了人家亲生的闺女,谁看得起你们?”
黎老太太被呛得倒仰:“你你你你……好啊,世道变了,一个泥腿子都能这么跟我说话了?顾氏,李氏,梓卿,梓如,人都去哪儿了?谁来帮帮我这个孤老太太啊。”
乔大锤皱着鼻子:“行了行了,老太太,你要是个孤老太太就省心了,至少不用借这么多银子。我今儿来,是来要债的!”
“债?”黎老太太哑了。
乔大锤点头:“你们刚来的时候借了五两银子,后来你们家小爷去读书,又接了十两,都是三分利。你看,要不要先还点儿?先还点儿利钱也行。”
“这才两个月,不是说半年后才开始还么?这还没到日子呢。”黎老太太不解。
乔大锤叹了口气:“半年后,你们还的上?不是我狗眼看人低,你们这些地种不明白,绣品卖不出去,又没能耐给别人家帮工,你们怎么还?”
“我我……我儿子会有办法的,他是做老爷的,没干过这些。你净瞎说,那个赵氏是给家里挣了不少银子,我儿子也不差,家里的应酬都是靠他。”
“你们要是给他找个谈事儿的活儿,他一准儿能做好,给你们挣银子。”
黎老太太想的好啊,这村子跟外面是有往来的,也做些小买卖,就应该让黎百川跟去。
她心里也清楚,黎百川当年与其说在应酬交际,不如说是花天酒地,就是偶尔谈成了一两笔买卖,人家看重的也是赵氏。
这做脂膏买卖,脂膏做得好不好是一回事,一说这家的夫人是司制局外工坊掌事儿的,这些脂膏上的手艺跟宫里娘娘们用的是一样的,这脂膏才能身价百倍!
可是这儿不是元都,只是西绥这荒蛮之地里的一个小小的村子,黎百川在元都有一分本事,到这儿都得变成十分了,帮着谈点小买卖,不是手到擒来?
乔大锤刚要说话,就见黎百川从另一头的路上朝着院子走了过来。
这儿的院墙没城里的高,黎百川应该是看到乔大锤了,转头就要溜。
乔大锤大声喊了起来:“黎老爷,你别走啊,一个大老爷,不能赖账,你把账还上点儿,咱们都好交代!”
黎百川没办法,低着头走了进来:“大锤啊,就十五两银子,没必要这样吧。”
“还有三分利呢,先把利钱还上点儿。刚还跟老太太说,不是我想催你还,是你们这样下去,实在还不上。”
“实话实说了吧,你们今天不还也行。我今儿来,就是想提醒你们,得赶紧想法子挣银子。再这么下去,你们打算再卖一个闺女?”乔大锤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黎百川哪儿敢承认自己还要卖儿卖女:“不会有这种事,我当初也是逼不得已,你不知道,我前头那个婆娘没了之后,有人找过那丫头才……那就是个惹祸精。”
“这还银子……我们种地过几日就熟悉了,我那两个婆姨……姨娘也在学。还有读书,我听说这西绥的大老爷每年都会考校这些读书的孩子的文章,要是大老爷说好的,能奖十两银子呢。”
“我家朝宗读书好,拿不了十两,也能拿个八两、五两的,不是一共选三个人么?他怎么也能拿五两,搞不好还有人愿意资助他念书……这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