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骨子里其实是个特别传统的人,传统到有些迂腐的地步,因此她表面上极其看不上赵氏那种抛头露面的女人,心里却害怕得紧。
在她看来,这个白氏更加是个狠人,赵氏是皇宫外工坊的胭脂尚人和管事儿,这至少是个体面差事,这个白氏可是干买人卖人活计的。
这意味着,一个女人在她的丈夫和亲族面前脱去了贤良淑德的外衣,变得面目可憎、不择手段,甚至连个正经人都不是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居然在成了寡妇之后还成功过继了一个外姓的儿子,还把家搬到了里正家后面,要知道村里住的地方可是直接能显示地位的,这得多厉害!
顾氏嘴里嘀嘀咕咕地分析着:“这个白婆子在元都不是成不了亲的,偏偏要在老家找个一年到头见不了两回的男人,还只是个樵夫,分明就是想要个名分,却不想要身边有个男人管着。”
“还有她这个嗣子,要不是年纪对不上,还真以为是她在元都跟别的男人生的呢。就算真是娘家的远房侄子,那也够厉害的。”
“认个嗣子,老实养着就是了,乔大郎又没留下什么资财,她还费尽心思地让族里给嗣子上族谱,还搬新院子,还能搬到这儿,肯定是许了什么给里正和这村里,那个镇上的铺子根本不够……”
在顾氏心里,白氏就是不想改嫁,不想找个别的男人束缚她,才拼命过继子嗣,稳住她乔家妇的身份好继续做她的差事。
真是一个狠人!
顾氏一想到很快就要去白氏的院子里做工,就浑身不舒服,不过好在白氏现在不在村里,她只要面对两个半大孩子。
想着想着顾氏已经敲开了白氏院子的门,开门的是个看上去及笄上下的姑娘家,想来就是白氏的亲生女儿乔雅。
乔雅最近身上的怪病没有发作,倒是能下地了,看着柔弱,精神倒还不错。
她一开门发现是生人,语气里就带了些警惕:“这位婶子,你是?”
婶子?顾氏愣住了,这些日子她都憔悴成这副样子了?
“乔大姑娘,我是黎家的,我姓顾。今日原本要来给你们洒扫的郑嫂子,身子不舒服,就让我替她来了。我跟她的工钱是一样的,这几日我替她。”
乔雅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就放了她进来:“早上郑嫂子家的女儿过来说过,是你呀,你看着洒扫一下,再把衣裳洗了就成。”
“我和弟弟身子都不好,这儿两三日来一回人,经常有人收拾,不埋汰。”
“好好,知道了。”顾氏答应着进了院子,一进来她心里就百味杂陈的。
这院子比不得黎家那间青砖大瓦的规整洁净,泥瓦房看着土气,却一看就比他们那建得不大好的砖瓦房暖和,不会走风漏气。
而且屋子虽然简陋一些,院子和屋子里的东西却很是齐全,摆在外面等着洗的衣裳的布料虽不是丝绸,却是上好的密织棉布。
顾氏越看越觉得牙疼,黎家没败的时候,这些东西她自然不会看在眼里,可现如今的黎家要想过上这种日子,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乔雅在门口的竹制躺椅上坐下,盖了张毯子在身上,她看了顾氏一会儿才道:“黎家婶子,你想什么呢?你是在扫地,不是在瞎划拉。”
“你看看那儿,还有那儿,都是土。我们这院儿的银钱好挣,可也没好挣到这种地步。我弟弟有哮症,每日午饭后都要出来走一走,你扫不干净,呛着他怎么办?”
“不想干,干不了,就别干,我找别人来干!”
乔雅身子不好,可脾气更不好,这都是被她的亲娘白氏气出来的。平时她自己跟自己生闷气,遇见顾氏这样的生人,她就要出气。
顾氏的确不太会干粗活,学了这个几个月,也就是干得差强人意,尤其刚才她的确走神了,这地扫得跟画画一样。
顾氏赶忙道歉:“是我不好,乔大姑娘见谅,我这就重新扫。
她加快手上的动作,笑呵呵地跟乔雅套近乎,“平日里也不见乔大姑娘,身子不好,也不能总闷在院子里,出去走走,多见见日头,身子能好些。”
乔雅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什么意趣地道:“村子里的路不好,到处都是土,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在家里窝着。”
顾氏眼珠子一转,讨好地道:“也可以跟大伙儿说说话呀,大伙儿都挺惦记你们姐弟的。”
“惦记我们?有什么好惦记的?是惦记牙婆给的银子,还是惦记她能不能给谁搭上哪个高门大户,把人送去为奴为婢?”
“跟那些……不,你们这些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的有什么好说的?”
乔雅在躺椅上懒洋洋地侧了侧身,一开口就没什么好气,语气特别冲。
显然是从前被人用言语刺过,被人一提,哪怕是无意的,也会立刻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顾氏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立刻就听出了这姑娘心里对自己的娘有怨,这是不喜欢自己的娘做牙婆呢,就像她自己的儿女看不上她做妾一样。
顾氏自以为了解了乔雅,贴心地道:“乔大姑娘也别这么说,都是为了生计,何况你跟你娘不一样。虽说这是村里,你也算养在深闺了,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