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薇一开口就是带着大陈口音的吴侬软语,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娇俏,明明没有刻意露出媚态,偏偏让人感到她说的任何一个字都入了骨。
容易先是一愣,他都没弄明白黎久薇什么时候学的大陈话,不过想想盼君归往来商贾那么多,还有几个游学而来的大陈学子租了固定的屋子,她跟着这些人学了当地的语言也是正常的。
容易很快就反应过来,装作刚刚是有为难之事被问住了,才没有立刻回答。
这时他们带来的护卫也看向了他们,一个个都在说容易的好,劝着说小嫂子别多心,易公子心里只有她。
容易在这几人和黎久薇盈盈水眸的注视下,为难又逞强地道:“阿玉,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带着你赶路,这不是没办法了么?”
“等小爷回了大陈,把那批货卖出去,挣了银子了,咱们在哪儿不是过?大陈你是是待了好多年了,你要是不想待了,咱们去元都都行,西绥这破地方,没什么好的。”
听听这话说的,不带外面的女人回去,不是因为怕不被家族接纳,是因为西绥这地方不好。
就凭这张嘴,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得被他哄、被他骗,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这话里最关键的是点明了他是容家人的身份,还在大陈存了一批货,而被叫做“阿玉”的黎久薇是容易在大陈的外室,之前一直住在大陈。
这个阿玉不仅是容易的外室,很可能还在大陈帮他看着货,帮他打点着生意。
那边容家的人听到了,目光不住地往这边儿看,他们从前跟容易也没有打过交道,但里面有人过去在容元修的寿诞上远远地看过他几眼。
容易跟容轩在身形和长相上又有六分像,这么相互一佐证,便对上了号,稍一分析,便明白了当中的利害。
可是容轩现在四面楚歌,容易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他怎么会在大陈有生意,听起来这批货还不少?
容家来的人一共三个,一个显然是管事儿,两个是小厮和护卫。
这三人先是对视了几眼,用眼神交换着信息,在他们的认知里,容易是站在容轩这边的,但是跟府里的关系也不错。
一个孤儿带着一个妹妹长大,背后再是有大家族支撑,处境也不会是万般顺遂的,寄人篱下,表面上肯定跟和他年纪相仿的容轩更亲厚,背地里左右逢源也常有,不然没法儿生存啊。
这么看来,容易不仅两头投靠、拿好处,还早就打上自己的小算盘,在外面有自己的摊子了。
如今容轩快倒了,容元修还有个幼子,是孙家的外孙,疼爱得紧,对容易这个侄子自然没多少真心……
容易觉得自己也要跟着容轩完了,才动了心思要去把自己在大陈的生意收拾了,正好把以前的痕迹也清洗干净,然后卷了银子、带着他外面的女人一起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不过他们也得防着点儿,万一容易不仅会做这些,
三人明白过来,为首的何管事儿端着水酒就上去了:“呦,这不是易公子么?小的没眼花吧?您怎么在这儿啊?这是大公子让您……”
“你是?”容易假作不知。
其实之前回去报信的人已经把这三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大概是看着这两个证人都是斯文的手艺人,这三个人里只有一人会武。
这个何管事是负责打理容元修私产的,那个小厮是他手下的伙计,二人都能说会道的,说服这两个证人不成问题。
亲眼看到这三人,容易就彻底明白了,那两个证人要是坚定地要跟着他派去的人回西绥作证,甩开这三个人并不难。
他们之所以停留在这里不进不退,就像黎久薇分析的那般,是因为有槐山房的人拦着,他们要是执意要走,就得罪了槐山房。
可是,他们要是就此打道回府,万一容轩没倒,将来新建的商队不要他们的货了,损失可就大了。
而且容家从前的商队是容轩建立和掌管的,他一直带这二人的主家和家族不错,他们要是被拦一拦就回去了,不免会被人诟病不近人情、忘恩负义,坏了名声也会影响将来跟别家做生意。
停在这里不进不退,给了容元修面子,对容轩那边也可以说他们被拦着还坚持着没有回去,也算有了交代。
现在这样的局面,并不是要有多少身手好的护卫、镖师才能把人抢走,而是要让这两个人认为容轩能给他们的利益更大,为了容轩得罪容元修他们不仅不会吃亏,还会很值得。
只要证明了这一点,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人带回去作证。
何管事是打理容元修私产的,本来也没露几次面,每次去通元城也都是在寿宴之类人多的场合,他敢肯定容易不认识他。
何管事笑着编了个身份,还把自己的腰牌给容易看了下,证明自己的确是容家的管事:
“易公子是贵人,不记得小的是理所当然的,小的是锦元城铺子的管事儿。最近这商队不是停了么?小的出来办货,在这儿打尖儿。”
谎话编的张口就来,容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明显是没认出来还要装认出来的样子:“是这样啊,但你来办货,就带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