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被气笑了,朗声道:“别人家我或许管不着,可你们这些罪籍家眷我还是管得着的!老黎头,黎老太太,你们违法律法,还如此有恃无恐,就不怕加罪?”
屋里的黎百川和黎老太太对视了一眼,终于都感觉到不对了,因为村里一般的农妇可不会这么说话。
黎老太太开了门,往外一看就傻眼儿了:“是……里正夫人啊,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们这儿说着玩儿呢。就是李姨娘不懂规矩,冲撞了我儿,我们这么说是吓唬她呢。”
黎家这院子有正厅正屋,还有个偏厅。
黎老太太不想让何夫人进他们这屋,里面顾氏还鼻青脸肿地跪着呢,她明知道不合适,也还是想把何夫人请到偏厅去。
谁知道何夫人自己就上前去一把推开了门,门棱子差点儿撞到黎百川的鼻子,她也不管这是谁家,直接就走了进去,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炕上。
乔大锤被留在外面守着,黎梓卿低着头跟了进来,正愁被黎百川看出来是她把人请来的时候,就听何夫人又开了口。
“别怪我不请自来,你们嚷嚷得这么大声,路过的乡邻都听到了,已经不止一个人把状告到我这儿了。呵,还想暗着来、玩儿阴的,就你们这一家子也够腕儿?”
“敢跟私伢扯到一起,也不怕给自家招来歹人。原本想着你们家被前头的媳妇连累了,也是可怜,可现在看来,要是没有前头那个媳妇,你们说不定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何夫人语气和缓了一些,话归整体,“李氏我见过几次,不是个没规矩的人,就算她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也是因为突然失去了女儿。她就那么一个孩子,出了这种事儿,怎能不心疼。”
“还有这个跪着的……这是顾氏对吧?我来的晚了,她的话没听全,但也知道她是劝你们的。别说她的话是好话,就算她说的有不妥帖的地方那个,你们也该体谅她一个姨娘,见识少,不该跟她计较才对。”
“怎么还把人打成这样?你们家大姑娘和那个小子都不小了,顾氏是他们的生母,你们多少得顾着他们的脸面。”
黎老太太知道厉害,刚刚也只是为了黎百川的脸面才放任的,这会儿清醒过来,只有唯唯诺诺点头的份儿。
黎百川的气焰下去了一半儿,指着顾氏道:“你……起来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要是好好劝老爷我,我还能打你吗?”
“也不听听你都说的什么歪理,还说李氏要么只能做仆妇,要么就得嫁给村里哪个糙汉,她一个妾室,就该任凭我处置,哪儿那么多规矩。”
何夫人嘴角勾了勾,冷笑道:“老黎头,你这是敲打你的婆娘呢,还是敲打我呢?你还别说,你这个婆娘说的是对的,这规矩和律法不光你这个婆娘和你家大姑娘知道,就是村里的这些罪籍大多数也知道。”
“她们说的是对的,李氏就这两个去处。你想找私伢的事也被我和村里很多人知道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再想走这样的歪门邪道了。”
“你别想瞒着我和我家男人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要是哪天让我发现李氏不见了,我要你好看。”
黎百川坏是坏,可是他特别懂得见风使舵,这种事儿本就是要私底下谋划的,既然运气不好见了光,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再继续下去,可就成了往刀口上撞了!这种事儿里正就算不报到城府衙门去,自己也能罚他们去做苦役,他之前就已经吃过亏了!
他自己是吃不得那种苦的,黎老太太那么一折腾估计连老命都得没了。
他还是孝顺黎老太太的,而且谁家有黎老太太这个年纪的流放之人,收粮的时候是可以减免的,平日里黎老太太也只用扫扫院子附近的小路,等于白得了个可以照看家里的人,是有好处的。
他可不敢让黎老太太遭殃,他得把这事儿遮掩过去,而且要是按这些人说的方式卖,可就卖不了多少银子了,他得争取最大利益才行。
黎百川露出痛苦地表情,很是后悔的样子:“里正夫人啊,这个贱……女人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护不住,我就是一时气不过,才说要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去的。那都是气话,不能当真的!”
何夫人见的人多了,自然知道这不是气话,但她没必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只要黎百川服管教,不把再打李氏的歪主意就行了。
何夫人对着这种人家心里都麻木了,冷哼了一声,先看了眼顾氏:“你先起来,都流放到这儿了,都是一样的罪籍,哪儿还那么多老爷、姨娘那一套。”
眼看着黎百川眼神一个劲儿地往黎梓卿身上剜,何夫人恶狠狠地道,“看,看什么看,往谁身上看呢?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以为是她请我来的?”
“告诉你,不是她,她要出去的时候撞见我,迎了一下而已。你们家里闹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人看你们家热闹,还能没个人告诉我了?”
黎百川当初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下的这砖石院子并不实用,这一片儿除了他们一家是流放过来的,其余的邻里都是原本的村里人。
黎家人来了这儿之后闹的笑话太多了,都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了,他家有点儿动静,周围的人都支棱着耳朵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