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同他在一处还能得些好处,便罢了。其实人家还有一份礼给贾琮,也不比贾环的少,没人敢告诉他。
此事旋即传到王夫人耳中,恨得她牙根子都咬断了:“小贱种,那是旁人的功劳,他竟不知羞不知臊的贪了过去!”又闻得赵姨娘兴得满府乱转,见人就宣扬,愈发气闷了。
另一头司徒磐当真进宫告诉今上有人劝他莫随意借钱给吝啬鬼,圣人哈哈大笑了,说:“你没问他他老子何时还钱?”
司徒磐道:“何须问,查完他们二房的账目想必就有了。”
圣人点点头。
谁知三日后便接到荣国府的折子,归还国库欠银八十万两!
原来贾环连上街闲逛都能救贤王的朋友,王夫人顿觉日子艰难。她寻常让人奉承惯了,这等冷清日子也过不惯。偏她自己贪墨了多少银子心中清楚,何止八十万两。当日贾母有言,二房归还欠银,旁的一笔购销。虽贾赦没答应,却是可以求贾母做主的。如今这府里大房独大,贾母岂能干坐着不动?故此,她一咬牙从私库取了些银子,又向薛姨妈借了些,凑齐八十万整,含泪交给了贾政。
贾政虽恼她贪墨公帐让人抓住了,既是为了元春的妃位,他也没什么舍不得。况他也是富贵闲人当惯了,与金钱一事上并不计较,当即洋洋洒洒写下奏折一封,单署了自己的大名。他想着,这钱乃是自己这一房出了,并不与大房相干。若是堂堂正正交钱出去,一来恐怕惊动了大房非要分功,二来不想太惹老亲戚们的眼,故此他写的是请户部使人来府里取。
两日后,户部先打发了快马往荣国府告知他们就来;又细问是多少银锭子多少银票子他们要带多少人,贾政一一答了。趁这会子贾赦往太平镖局去了,贾政早预备好了银子在荣禧堂候着呢。又听闻是劳尚书亲自来取,愈发整理衣冠备好茶水点心。等了些时辰,只听外头有人来回:“老爷,户部尚书劳甫和大人领着户部的人进宁荣街了。”
贾政忙说:“我亲去门口相迎!”遂再次整理衣冠抖抖袖子,咳嗽一声,急急的走到正门处。恰逢户部的人已是到了,忙命打开大门,自己迈着正正的方步子出去。见外头许多户部的官员并来搬东西的人,尚书劳甫和被簇立当中,遂一躬到地,口称:“政懵懂多年、竟不知有亏于国,死罪、死罪!”
劳甫和忙扶起他来,叹道:“贾大人,忠良啊!”
贾政含泪直起身来才要说话,忽然怔住了:只见他侄子贾琏穿着与他一样品级的从五品户部员外郎官袍,望着他嘻嘻直笑,过来也行了个礼:“二叔,咱们里头昨儿就已经预备好了,这就请老大人进去取银子吧。”贾政瞪着他半晌开不得口。
原来,贾政官职太低,不得入殿,此事只能递交折子上去。偏他又恐老亲们怨恨,递上去的时候不曾多言,故此那“还钱折”也在众折子当中。圣人案头一年四季各色折子堆积如山,昨儿还没轮到看呢。直至今日圣人恰随手取了,一目十行瞧了几眼,抓住“荣国府所欠国库银钱八十万两即刻归还”这些话,大喜过望!连后头表忠心的奉承话都没看,哪里还去留神下面写着谁的名款儿?登时命人喊户部尚书劳甫和进来,让他领人去取钱。
劳尚书起初还以为哪儿又要钱了,哭丧着脸进殿去的;闻言原是天上下了银子雨,兴奋得腿肚子都打颤儿了,连呼“万岁万万岁!”
圣人忽然想起来,本以为贾赦要等他们里头的账目查完再还钱的,不曾想他这么着急就还了?莫非是想赶在年前替贾琏求个功?然朕又岂能做得太明显?罢了,先给个暗示。故此他吩咐劳尚书:“让你们那个员外郎贾琏一道去,正是他们家要还银子呢。”
劳甫和眼中闪过一道了然,躬身应道:“臣明白!”
因赶回户部去将一众人都喊来,喜盈盈大声道:“同僚们!方才圣人宣我去大明宫,原是有一桩大大的喜事。”众人忙问何事,他特向贾琏作了个揖,吓得贾琏赶忙还礼,口称不敢。
劳甫和道:“众所周知,朝廷这几年日子过的艰难。早年老圣人当朝的时候,国库颇为充盈,故此老圣人开了天恩,许了朝臣可以暂借国库银子使着、容后归还。偏这么些年过去了,国库空虚,没见人还钱。”他嗐了一声,“其实许多欠银的人家都是能还得起的,无非是另有许多人家不想还,也干脆不得罪人、不出这个头罢了。”他朝天拱了拱手,“只苦了朝廷、苦了圣上。”
贾琏听到耳中,早已猜出是归还欠银之事。只是昨晚他还同贾赦商议、待过了年清算了账目寻二房要到贪墨之银再还呢,他这会子说出来,怎么像是立时就要还似的?
劳甫和接着说:“荣国府深明大义、忠君爱国,方才给圣人上了折子,”说到此处,他声音都颤了起来,喊道,“立时归还先荣国公所欠库银八十万两!”
“哗~~”户部大堂一片惊呼。这些年户部受手中无钱之苦怕是六部最深的,乍听了这么些银两,哪能不狂喜?贾琏身边就是他上司左侍郎刘繁,惊喜得握着贾琏的肩膀连连晃悠喊:“贾大人,多谢你多谢你!”
贾琏被他晃得前摇后摆,心中却一片清明:必是贾政背着他老子上了折子,想独占此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