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意神色不似往日清冷,面上带着笑意,一声不吭,淡淡地看着眼前凌生。
他极为淡定,似乎根本不担心凌生是否对他起疑。
徐望月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心口一抽,她转头看向裴长意,不愧是典狱司裴大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明明凌生神色已有了变化,裴长意却泰然若之,好像丝毫瞧不出来一般,等着他的答案。
凌生一动不动,后背挺直,眉眼间那丝倨傲不逊似乎弱了几分。
屋子里一片沉默,那扇紧阖着的房门缓缓被推开。
“幺儿,有客人?”一个老妇人走出来,手里握着拐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娘,你怎么醒了?可是我们吵醒你了?”凌生没料到母亲会醒来,十分慌乱。
他母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日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往常此刻她睡得正沉。
当年他为了母亲没有去参加殿试,等老太太清醒过来,气得差点丢了半条命。
如果她此刻知道自己为了她,帮人舞弊……
凌生匆忙起身扶着老太太,抬眸看向裴长意,眼底掠过一抹慌乱。
他还没有介绍,裴长意已是扶着徐望月起身,看向老太太语气温和:“月儿,见过老太太。”
那老太太虽然精神不佳,但慈眉善目,看来十分和蔼可亲。
她一瞧见徐望月就十分欢喜地握起她的手:“月儿姑娘好生乖巧漂亮。”
徐望月微微一笑,很自然扶着老太太坐在裴长意的座位上。
裴长意与凌生站在一旁,语气自然:“晚辈见过老太太,我与凌兄之前一同参加会试,今日与夫人同游故地,特意来拜会凌兄。”
他这一声夫人,徐望月心头微微一震。
像是有一只猫儿,轻巧地从她心间踩过心头,泛过一抹说不出的滋味。
她睫羽眨动,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雾气,再抬眸时已是神色自若,微微笑着对老太太点头。
裴长意实在大胆。
她此番回了松竹县,发现此处民风自由,不似汴京城规矩森严。
不少妇人仍作少女打扮,裴长意这一声夫人,在此处倒也不会惹老太太怀疑。
若是在汴京城,怕是立刻便要穿帮。
果然,老太太眉眼笑成一条线,细细打量着裴长意和徐望月,忍不住感叹道:“你与幺儿差不多的岁数,如今已是有了夫人,马上还要有孩儿。”
“好,实在是太好了。”
老太太握着徐望月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望向她的肚子:“这是第一胎吧,且得小心一些。”
徐望月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一双澄澈的眸子带着几分天真,缓缓眨了一下。
方才裴长意骗凌生的话,老太太在屋子里也听到了?
这老太太病得昏昏沉沉,倒是耳聪目明。
老太太不知怎么,与徐望月特别投缘,像是家中长辈一般对她叮嘱再三。
一旁的凌生有些站不住,开口说道:“娘,别耽误裴二公子和夫人游玩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抬头瞪了他一眼:“不懂礼数,哪有客人还没说话,你就把人往外赶的?”
裴长意学着凌生拖了一个箱子,在老太太身边坐下:“难得有老太太叮嘱月儿如何照料身子,我们求之不得。”
“你瞧瞧人家。”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头:“都怪我,若不是我这把老骨头不争气,拖累了幺儿,他此番也应该娶妻生子了。”
她瞧着裴长意和徐望月这一对璧人,是越看越觉得欢喜。
裴长意却是摇了摇头:“凌兄为人品性高洁,孝顺母亲本就是男儿应当所为。”
“老太太从未拖累过凌兄,还将他教养得极好。他虽未曾参加殿试,可我们人人都知他才华过人,更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裴长意一番话说得老太太眼眶发热,眼角含着泪珠,欲掉未掉。
凌生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冷地扫向裴长意:“裴兄,你要与我商议之事,还是改日再谈吧。”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
徐望月心头有些紧张,原本他好像就对裴长意起了疑心,老太太这一出来,凌生更不愿意当着她的面谈。
眼看着要功亏一篑,自己都有点紧张,为何裴长意看起来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半点慌张?
难道这舞弊案,他还有后招?
徐望月抬眸,见裴长意恭敬端了茶盏递给老太太,很是认真地与她讨教着该如何照料妻子。
她从未见过世子爷这般认真,那双往日漆黑如点墨,一眼望不到底的琥珀色眼眸,此刻清澈见底,满是真诚和柔和。
老太太说了许久,有些累了,端着茶盏一口气喝了半盏。
她笑盈盈看向裴长意:“老生从未见过如此爱妻的男人,裴夫人好有福气。”
裴长意顺势握紧了徐望月的手,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眉眼间带着笑意:“月儿愿意做我的夫人,是我的福气。”
“自是要好好照料她,绝不会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徐望月神色一顿,眸底飞快地闪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