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呼啸的东风不断卷着庭前寒气,涌入堂间,若非衣袍内穿着一件羊皮袄子,手脚早就冻僵了。原本,苟政已经打算就寝了,然苟旦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还是影响了他的睡眠计划。
昏黄的灯光下,苟政拿着经苟旦之手递呈的薛强来信,兴趣盎然。干黄的信封表面,“苟将军亲启”几个字,格外显眼,苟政也不禁露出一抹笑容,总算有反响了。
过去几个月,苟政便如同一个渴慕佳人的书生,单相思地给薛强去了三封“情书”,表明追求之意,意欲将薛氏这股河东本土势力,也纳入到苟氏集团中来。
但每一次,信是送到了,就是没有回声。如今,第一次有了反馈,不管薛强是因为柳氏家破的震慑,还是被苟政那一封封“朴实”的文字所感动,这样正面的回应,总是值得欣喜的。
笑意微敛,苟政抬眼,看着老老实实,垂头耷脑,跪在堂间的苟旦,眼神中闪过一抹阴郁,扬了扬手中的信,道:“那么,这封信,你可曾拆阅过?”
闻问,苟旦连连摆头,答道:“没有,绝对没有!”
“二兄让你来向我请罪,你又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过?”苟政问道。
对此,苟旦一咬牙,拜道:“末将行事乖张,妄自尊大,不敬主公!”
“认识得倒是很清楚!”苟政瞥了他一眼,苟政再问:“这样的罪过,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苟旦埋头,重重地抱拳:“该当严惩!”
“如何严惩?”苟政声音猛然拔高,仿佛有一股强横的气势向苟旦袭去。
大概是上堂以来,苟旦第一次正视苟政,但见苟政那凛然严肃之态,心中压抑极了,心跳加速,有种发慌的感觉,很不舒服。
苟旦并不想承认,这种感觉是一种畏惧,然而身体的表现很诚实,低声应道:“请主公论处,不论何罚,末将绝无怨言!”
闻之,苟政审视着苟旦,少许的沉吟后,幽幽道:“念你主动认错,自陈其罪,便从轻发落,自己去领十鞭子!”
“诺!”苟旦松了口气,立刻道:“谢主公!”
“你也不用先忙着谢,这十鞭子,算是小惩大诫吧!”苟政面无表情地盯着苟旦,缓缓道:“既然二兄已经教训过你,责斥之言,我就不多讲了。
但是,我也提醒你一句,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我的容忍,不是无限度的。这是最后一次,记住,最后一次!明
明白否?”
苟政冷测测的目光,看得苟旦心头直发毛,下意识地回应道:“明,明白!末将必定谨记主公教诲,不敢再犯!
“起来吧!”
“诺!”
“先坐!”
“谢主公!”苟旦就像提线木偶一般,根据苟政的吩咐动作。
这大抵是自苟胜死后,苟旦面对苟政,第一次表现出“敬畏”的模样。以上位者的目光审视着苟旦,苟政问道:“汾阴的情况如何?”
闻询,苟旦不假思索地道来:“境内安宁,羯奴亦未来侵,太平无事!”
苟旦说得很自信,苟政却直接将之戳破,道:“太平无事?为何近月以来,屡屡有汾阴百姓,东流安邑乞食?”
对此,苟旦露出一点不自然,迅速应道:“主公明鉴,这可不是末将逼迫他们!而今天寒地冻,粮布短缺,我麾下部曲尚难自足,而况那些流民。河东能救他们的,也唯有主公了,想来他们也是这般想的......”
“所以,你就干脆遣麾下士兵,将他们朝东南诸县驱逐?”苟政口吻严肃地道。
苟旦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低声道:“末将也是怜悯他们,总比留在汾阴,活命的希望要大!”
“那你在做什么?”苟政诘问道:“我几番下令,要求各县,屯田安民,招抚流亡,积储粮秣,以度时艰!把人赶走,这就是你的作为?”
对此,苟旦显得振振有词:“主公,将士们都惯于打仗,你却让我们种地,哪里种得了?即便种下,又何时才能收获?只需赵军一来,便悉毁于战火,何必费那气力?”
“那你告诉我,等积储粮食消耗一空,将士军民,如何果腹活命?”听苟旦竟是这样的觉悟,苟政反而平静了下来,淡淡地问道。
“末将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苟旦却这么道。
“哦?”苟政当即一伸手:“说说你的‘高见’!”
苟旦道:“末将想了两个办法,其一,效仿主公,将汾阴薛氏堡壁攻破,若得其粮布,此冬无虞!”
注意到苟政阴沉的脸色,苟旦又赶忙改口,道:“不过,薛氏堡壁坚实,薛强名气亦大,末将兵力不足,还需主公支援。再者,主公与那薛强交好,却也不好伤了和气。
因此,末将以为,或可渡河北上,从平阳郡境内掠粮。过去这段时间,末将对平阳,尤其是与汾阴相对的皮氏县多有侦查,自并州军北退之后,平阳郡内甚是混乱......”
“这条办法,却是可行!”苟政的脸色好转几分,道:“如今的平阳郡守王泰,是羯赵走狗,我军大敌,北掠平阳,既可获取需要的粮辎,也可扰乱、削弱羯奴势力!”
“只是如此,平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