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萧令宜想。
乌苏上前为萧令宜斟酒,清澈的酒液散发着诱人醇香,皇室珍藏的佳酿,让人闻之欲醉。
可两人都知道,那酒里,加了十足的料,会让一个女人身败名裂的药。
萧令宜含笑举起酒杯,朝着太皇太后点头示意。
她眼角余光落在身侧不起眼的宫女身上,不着痕迹地抬手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她的视线。
而后那杯酒便一滴不落地倒在衣袖里准备好的手帕上。
当啷——
鎏金的酒杯被急促地放在桌上,还没立稳主人便抽回了手,因此杯子倾斜倒在了桌上。
萧令宜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捏着手绢轻抚额头。
“母后,您怎么了?”
离她最近的商景率先发现了异样,声音有些焦急。
萧令宜并没有将计划告知商景,他年纪小,无法伪装得天衣无缝。
只有最真实的表现,才能骗过肃王和太皇太后。
她蹙眉摇了摇头,“母后只是……有些不胜酒力。”
商景见她不适的模样,立马朝乌苏招手,“姑姑,快扶母后下去休息,这里有朕在。”
乌苏连忙上前搀扶。
而萧令宜已经说不出话来,她面上飞着红霞,眼角水润,一只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
那模样,有心人一看便能发觉出不对来。
肃王含笑看着萧令宜跌跌撞撞地被乌苏搀扶下去。
皇嫂啊皇嫂,皇兄驾崩一年,你应该也如饥似渴了,臣弟这也算是成全你了。
在他身侧,祁鹤安与沈则言也注意到了萧令宜的状态。
沈则言知晓计划,知道萧令宜不过是做戏,因此并不太担心。
祁鹤安就不行了,他既不知原委,也对这种阴毒的手段不甚了解。
见萧令宜退场,他以为萧令宜是为了躲着他,以免宴会结束被他抓到,顿时面色难看地将杯子砰地掷在桌上,就要起身。
沈则言侧目见他神色,暗道不好。
他虽然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但他不能让祁鹤安节外生枝。
他连忙低声道,“侯爷,不要冲动。”
祁鹤安神色一动,刚要问个究竟,便见沈则言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而后迅速收回了目光。
“沈尚书,来,与本王共饮一杯!”
肃王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打断了祁鹤安的思绪。
只见沈则言淡淡一笑,“王爷厚爱,但下官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可好?”
肃王深深看他一眼,也不怪罪他不敬。
反正今日宴会,众人劝酒,他一直不喝是不可能的。
肃王噙着大有深意的笑容,径直饮下杯中琼浆。
但就在微凉的液体入喉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肃王的脸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入喉的液体辛辣醇香中带着一丝苦涩,并不是酒精的灼烧感,而是像团邪火一般瞬间蹿到四肢百骸。
一口下去,肃王便知道坏了。
他一把抓住正焦急替他顺气的随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快扶本王下去,再派人告诉林元,计划终止!”
随从连连点头,迅速搀扶着肃王离开。
肃王自然已经知道计划泄露,且他中计了。
他本想赶紧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却没想到只是走出几十步便觉得浑身发烫,步履踉跄。
无奈之下,他只能随便在玉春园后殿找了一间房间。
喝下那药酒不过片刻,他的理智已在迅速消融。
本是为了萧令宜和沈则言准备的药,自然是效力越大越好,谁知会用到自己身上?
林元那个蠢货!果然是不堪大用!
待此事了了,定要让他丢了那顶乌纱帽不可!
肃王咬牙道,“去,给本王找个能控制的女人来,再准备一盆冰水以备不时之需!”
宴会上,沈则言见肃王急匆匆被退了席,便知道计划成功了。
接下来就要看……
他目光下意识扫向对面的女眷席,只见梁清如的座位已空空如也了。
他抿了抿唇,慢慢挪开目光。
宴席于百官而言,是个光明正大聚会的地方。
皇室之人不在更好,以免拘束,因此太后和肃王的先后退场都没有影响到场上的氛围。
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饮酒聊天,见沈则言独自冷冷清清地坐着,纷纷凑了上来。
“沈尚书,皇家设宴,百官同乐,如此场合何以闷闷不乐呢?”
“如今也是熬出头了,是时候该享乐一番了。”
“是啊是啊,来下官敬您一杯!”
沈则言本就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性子,加之出身贫寒不善应酬,一时间应付的有些艰难。
但面前这杯下了料的酒是万万不能喝的。
祁鹤安坐在他身侧独自饮酒,身旁清净得很。
谁不知道明宣侯脾气不好,偶尔有来劝酒的,被他冷冷扫一眼便讪讪离开了。
他斜睨着沈则言轻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