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哇——吱哇——吱哇——
午后,满树满树的蝉不要命一般地叫。
青衣少女双手托着脑袋,坐在村口的大柳树下,百无聊赖。
风轻轻吹过,扬起少女鬓边的几缕碎发,带走了一丝暑热。
正是午睡的好时候。
宋清嘉感觉上下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屁股也坐得发麻。
可她不能睡,也不能走,她还要等前世害她身死的两个凶手。
应该快到了才对。
叮当当——叮咚咚——
铜铃声由远及近,宋清嘉眸光一亮,来了!
她蹭的一下蹿起来,伸长脑袋一望,一辆牛车果然慢慢悠悠地向村子这边过来。
她微微有点紧张,拍了拍裙角和屁股上的黄土,捋了捋垂在肩侧的长发,扬起笑脸注视着视线里那辆越来越清晰的牛车。
车辕上坐着一个黝黑的汉子,瘦瘦小小的,头上顶着个草帽,脖子上还搭了一条汗巾,黑乎乎的,一看就是庄稼人。
“三叔——三叔——”
还没等牛车进村,宋清嘉就急急地跑过去迎接。
宋老三看清来人,嫌恶地皱起眉头,居然碰到了宋清嘉这个丧门星。
“嘿嘿,三叔,进城啦?”
宋清嘉笑得异常热络。
宋老三翻了个白眼,这死丫头莫不是来打秋风的?
他没理会宋清嘉,径直驾车进村,今天没空跟她废话。
宋清嘉眼看人要走,心道不妙,瞥了一眼板车上鼓鼓囊囊突出的一块,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哗地一声就扯下了覆在上面的麻袋。嘴里不忘念台词:“三叔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好吃的!”
麻袋下赫然是一个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半大少年,浑身血迹斑斑。
宋老三陡然一惊,连忙紧张地环顾一眼四周,见无人便扭头怒目瞪着宋清嘉,“你个死丫头做什么!”
小孩儿满脸血污,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但却漂亮非常。
簇黑的眉毛微皱,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苍白的双唇即使紧紧地抿在一起也掩饰不住它好看的弧度。
果然是他!
宋清嘉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面上却是做出十乘十的惊吓之色,尖锐的爆鸣声从她的喉咙里迸发而出。
“啊!!!死人!!三叔你杀人了!?”
这一声惊地树上的蝉鸣都静了一瞬。
宋老三被吼得也是一懵,只觉这嗓门怕是村东头聋了三年的老太太听了也得打一个激灵。
不过,宋老三还真没杀人。
他进城卖瓜回来,正赶着牛车走在山道上,突然注意到路边的草丛凹下了一大块,树枝也有折断的痕迹,隐约还能看到向林中延伸。
这荒山野岭的,离村子也有一段路程,不应该有人才是。况且他们这边山里毒虫蛇蚁多,一般村民也不会往山里钻。
宋老三心下疑惑,莫不是野猪之类体型较大的兽类?他眼中一亮,想着碰碰运气,一个翻身跳下车到那草丛处去查看。
顺着痕迹往林子里走了有约莫十来步,居然发现了几处血迹。血迹看上去还十分新鲜,显然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小畜生莫不是受伤了!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宋老三有些激动,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开过荤了。
他退了出去,站在车辕上谨慎地前后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才放了心,把牛拴到路边的树上打了个死结,然后抄起板车上放着的锄头就一头钻进了林子里。
果然没追出多远,宋老三远远的就看到了一棵大树下伏着黑乎乎的一团,一动不动地,跟周围深深浅浅的绿色格格不入。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回想着已经快要淡忘的肉味,胡乱抹了一把口水。
走近一看竟发现是个小孩儿,看身形约摸着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而已。
宋老三大失所望,冲着地上双目紧闭的人啐了一口唾沫:呸,还以为是头野猪呢,耽误老子吃肉。
正欲上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却突然有点毛骨悚然。
宋老三咕嘟地吞了一口口水,一闪身躲进附近的一丛矮树,警惕地四下张望。这荒山上怎么会有浑身是血的小孩?别是被大虫叼来的吧?
他躲在树丛里不敢动了,对自己莽撞追击的举动后悔不迭。村里王寡妇的男人去年就是被大虫给叼走了,听说就当着王寡妇的面把人撕咬成了两半,生生给她吓得痴傻了去。
好一会,周围除了风声和偶尔几声蝉鸣鸟叫,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宋老三这才咬了咬牙,紧紧攥着手中的锄头,慢慢地接近那个小孩。
蹲下身细看后他松了口气。衣服的破损处很平整,不像是动物撕咬留下的,倒像是什么利器所伤,显然是人为的。
不是大虫或者狼就好。
他微微定神,揩了把额头上因为紧张而沁出的一层薄汗,接着探过手去掰过那小孩的脸,想探探鼻息看人是不是还活着。
看到那张脸时,宋老三不由微讶。
那是一个十分白净漂亮的小女娃,细皮嫩肉的,身上的衣裳也不是乡下人常穿的粗麻布,触手凉凉的、滑滑的,是他见都没见过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