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瘦弱的少年用双手和双膝支撑着趴在地上,背上是高高壮壮的傻子堂兄宋大牛。
宋大牛手里拿着宋老三平时赶牛用的鞭子,学着他爹赶牛的样子,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抽着身下的少年,嘴里还喊着:“驾!驾!驾!”。
那少年一声不吭,吃力地在地上爬。脸埋的深深的,看不到表情,下颌却崩的死紧,脖子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宋老三坐在一旁满意地看着。
宋清嘉没敢久留,悄悄地缩了回去,心怦怦直跳,站在院子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她走到刚刚藏身的草垛旁,留下了一个随身带着的炊饼,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
她想起来了,约莫两月前的一天,她刚在山中采完草药,远远就看到三叔赶着牛车往村里走。
宋清嘉本没太在意,只是扫了一眼,却发现牛车上的一堆麻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紧接着,她看到三叔抄起锄头就朝着那麻袋狠狠劈了下去,那东西又不动了。她原以为那是宋老三猎到的野物,现在回想起来,三叔哪里会打猎。
那麻袋下面盖着的估计就是这个少年。
宋清嘉知道这其中必然有猫腻,却不打算去管,她并不是多事之人。况且那少年来历不明,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贸然去救还不知道会给自己招来多少麻烦。
可想到少年紧紧攥着自己衣摆的手和空空荡荡的眼神,宋清嘉又开始摇摆不定,他还帮了自己……
当时正值秋季屯粮的时候,她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频繁进山采药、打猎,尽量不去回想那个夜晚。
过了一段时间,就在宋清嘉快要把这事淡忘的时候,却听说她的傻子堂哥在外面玩的时候失足落了水,溺死了。
宋清嘉蓦然想起牛棚里的少年,笃定他在宋老三手底下恐怕更没有好日子过了。
她终于下定决心去救人。
不顾浓重的夜色,宋清嘉抄起长枪就出了门,飞一样朝宋老三家跑。尽管知道这一趟凶险,那来历不明的少年也很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但她很开心,连日压在她心头的石头终于卸了下来。
她向来聪明,一路上在心里设想各种可能的情况。
她要翻进院子,直接把少年给带走,宋老三没有察觉最好,他既然把人给藏了起来,丢了就必然不敢声张。
就算被察觉了也没有关系,她会假装刚刚发现这一切,用那天她在村口看到的场面威胁宋老三把人交出来。单威逼不奏效的话便再用钱财诱惑他,软硬兼施,阿爹留给她的银钱她都揣在了怀里。
不论如何,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可是她却来晚了。
当宋清嘉熟练地翻过墙头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在桂花树下挖坑的、一脸惊恐的宋老三。
旁边地上的少年浑身血污,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宋老三没想到这大半夜的居然会有人闯进他哥的院子,浑身一哆嗦,手中的铁锹哐啷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没想杀人的。可是他的儿子没了,他太伤心了,喝了点酒,就想找人撒气。于是他闯进牛棚,拿起鞭子就开始狠狠地抽蜷缩在角落的少年。
宋老三越抽越狠。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儿子死了,这个早就该死了的小贱种烂命还这么硬?这个贱种就算是被他像条狗一样对待还是一脸的轻蔑,甚至在知道他儿子死了之后还阴恻恻地咧开嘴笑了,简直把他给气疯了。
他疯狂地拿少年泄愤,回过神的时候,原本疼得瑟瑟发抖的少年一动也不动了。
鞭子抽在他身上,跟抽在一摊烂肉上没有任何区别。
宋老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发现他把人给打死了。
他被吓得酒醒了大半,冷静下后就找来铁锹,想把少年埋了。
为防被别人发现,宋老三打算把少年埋在自家院子里,但又觉得瘆得慌,干脆就地在他哥的院子里挖起坑来,心里还在庆幸自己从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少年的存在。
他一锹一锹地挖着,不断安慰自己。不就是死了个人,没什么大不了,就算没有自己这顿鞭子他也活不长了。
况且他这条命本来就是自己救的。
宋老三越挖越平静,觉得自己这事做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他本来都快从杀人的惊惶中彻底平静下来了,宋清嘉的突然到访却惊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宋清嘉看到地上的少年,心脏狂跳,也不管宋老三的咒骂,慌慌张张地跑上前去。
少年浑身是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遍布全身,几乎抽得他衣不蔽体,甚至手脚还被作案的凶器绑在一起,整个人被折叠成小小的一团。
他瘦的几乎脱相,一节节的脊骨弯曲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扎破那层薄薄的皮肉。
宋清嘉哆哆嗦嗦地去探那少年的鼻息,又去反复摸他的脉搏,把自己弄的满手是血也无知无觉。
没有了。气息和脉搏都没有了。
她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惊恐地几乎忘记呼吸,脸色竟是比那已经死去的少年更白一分。
少年刚断气的身子犹带着一点暖意,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