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清有些发堵的嗓子,宋清嘉开口道:“没有,只是柴有点潮湿,烟大了些罢了。但是下次不要再自己去生火了好吗,饿了就叫醒我。”
她刚刚是真的怕了,直至此刻还心如擂鼓。
她都不敢想,若是火真的被齐晏给生了起来,他眼睛又看不见,一个不注意烫到了皮肉或者被火苗烧到了衣袍,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幸好前两天下了场不算小的雨,外围的木柴潮气很大,宋清嘉都是专门掏的比较靠里的干燥木柴生火的。
齐晏垂下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只是想帮阿姊的忙。”
宋清嘉闻言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语气不自觉又柔了三分,几乎有了宠溺的味道:“我知道,但是阿晏的眼睛看不见,生火这种事对你来说太危险了,阿姊会担心你受伤。”
不能做饭吗?齐晏遗憾地点了点头,整个人沮丧极了,看来一直装瞎也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但听着宋清嘉的温声软语,不由又有些窃喜,他刚刚是故意跟宋清嘉撒娇示弱的。
初次使用还不太熟练,但效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首战告捷,齐晏悄悄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哥儿,再接再厉!
这么久相处下来,齐晏早就发现宋清嘉吃这一套,只是一直碍于自己那小小的自尊心不肯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但是经此一役,齐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舍弃了他那本就岌岌可危的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阿姊开心,他也开心,简直大善!
自此以后,齐晏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成日里就像个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宋清嘉阿姊长阿姊短,恨不得能长在她身上。
后来更是干脆丢了小竹竿,改为揪着宋清嘉的衣角,一个活生生的人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条尾巴,随着宋清嘉的动作左右甩来甩去。
宋清嘉初见他这副模样几乎是有点受宠若惊。
要知道这小孩儿之前虽然也乖巧得很,但从来都没有表现得如此粘人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小大人的做派,沉郁又端方,像画本子里的翩翩小公子。
而现在那位忧郁小公子居然每天拉着自己的衣摆甜甜地唤她阿姊,还动不动往自己怀里扑,一开始宋清嘉还真是不太适应。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村里其他孩子总是聚在一起玩的那个叫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直觉自己像极了那带崽子的母鸡。
一脑门黑线的宋清嘉:小孩子果真是喜怒无常。
尝到甜头的齐晏:自尊心果真是一文不值。
她觉得齐晏这副样子真是越发像她那死去的小黑了,不论是情态还是个头,尤其是埋头往她怀里猛扑的动作,简直是如出一辙。
宋清嘉有段时间甚至神神叨叨地怀疑过,难道齐晏是小黑转世?毕竟自己有了重生的经历,越发迷信起那些神神鬼鬼来了。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小黑死了不过三年而已,齐晏今年都十岁了,年龄对不上,不由还有点惋惜。
某次宋清嘉嘴一个没把门就把这事给齐晏说了,齐晏气愤了好一阵,宋清嘉搂着人睡了两晚才给哄好。
齐晏虽消了气,但还是越想越委屈,开始跟素未谋面的小黑较上了劲。
他不再甘心于当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跟屁虫,决定展现作为一个直立猿类的优势,见缝插针地帮宋清嘉干这干那。
宋清嘉做饭的时候他就洗菜,宋清嘉洗衣服他就端水,宋清嘉种地他就施肥,宋清嘉扫地他给收尾,宋清嘉睡觉他给盖被
直到齐晏再也没有从宋清嘉脸上看到那种“又见故去爱犬”的微妙神情,他才终是心满意足地断定自己这把赢得彻底。
但齐晏也并没有就此收手,依旧跟在宋清嘉身后忙得不亦乐乎。
到后来,只要是宋清嘉觉得一个年幼的瞎子能干的事情,全都一股脑被齐晏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从零开始渐次累积的,导致宋清嘉全程无知无觉,心安理得地接受并习惯了这一切,对齐晏更是几乎宠溺到纵容。
可怜她从未有过兄弟姐妹,幼年更是连个玩伴都不曾有一个,只是见齐晏长得这么好看还那么懂事便欢喜得不行,不知道有的小孩子长得白白嫩嫩,一颗心却是黑如锅底。
山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日子就从盛夏走到了夏末秋初,又从夏末秋初走到霜降时节。
凉风四起,枯叶飒飒,荒草萋萋,晨光总是伴着鲛绡般的薄雾铺展向大地,入目皆是霜白掩映下的秋红。
秋天是所有庄稼人最喜欢的季节,也是宋清嘉最喜欢的季节。她不是盼着田中的作物秋收,她盼着山里的野果子渐熟。
每逢秋天到来,宋清嘉总会进山采来各式各样的野果,用不同的方式炮制,有的腌制成蜜饯,有的蒸晒成果干。
因着天冷,加之蜜饯果脯本就容易保存,往往秋天做上这么一次足能够吃到来年初夏。
平日里她一般都不会带齐晏出门,齐晏也是非常善解人意地配合宋清嘉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家里偶尔有人拜访,他都会非常自觉地躲进宋清嘉的屋子,顺便名正言顺地在她的床上赖那么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