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裴缨见多识广,也不免瞠目——“你说什么?你一个堂堂刑部侍郎,你说,刘仲年死在哪儿了?”
赵岩经咽了咽桑子,艰难道:“刑部大牢,是他杀,凶手很明显傲慢得很,甚至不屑把他伪装成自杀。”
裴缨深深闭上眼睛。
刘仲年一死,事态完全就变样了,若没有人证,那些纸面上的证据难以扳倒一户拥有累世功勋的豪门大族,况且刘仲年死了,别人可以操纵的地方就多了起来,他难保不成这起案子唯一的罪臣,届时她若想给景筠谋一条好的后路,就更难了。
裴缨狠狠跺了跺脚,发泄心中戾气。
赵岩经也拍了拍自己脑袋,颓丧道:“我昨儿就该和他同吃同睡在大牢里。”
“放屁!”裴缨情急起来也是这句骂,啐道:“你以为你一个侍郎,对方就不敢杀你嚒?你应该反省的是,刑部,你的地盘,是否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怎么好端端天字第一号牢房,还有人能来去自如?是有内鬼,还是进了外贼?”
赵岩经连连颔首,喏喏称是,年轻的官员原本干劲十足,接手任务第二天就出了这么大个纰漏,他已经想好要跳京师哪条河了。
“走罢,一道看看去。”裴缨无奈,喊来韩延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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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仲年的死状很不体面。
凶手直接掐碎了他的喉咙,致其窒息而死,整具尸体像一只倒在地上的面口袋,双眼爆出,下|体|便溺,裴缨抽出丝帕,掩了掩口鼻。
实在是太狂妄了。
韩延替她发难:“赵大人,昨儿我可是把人亲自交到你手上的,这案子还没下个定论,人就死在你们刑部,回头皇上问起来,你该怎么答言呢?”
赵岩经:“自当是据实以告,公主殿下,微臣稍后便让仵作进来验尸,查明刘仲年死因和案发时间,不放过任何一条蛛丝马厩,找到凶手!”
公主忽儿提了提手绢,示意他住口。“赵岩经,昨儿他送来以后,刑部是否对他施以重刑?”
“并未!”赵岩经当即道:“昨天刘仲年一到,我就提审了他,可他什么都没说,我便将他押入狱中,想着今天一早晨再——”
“那他囚服怎么破了个口子?”
“呃……”赵岩经扭头去看,果然刘仲年囚服右下衣襟缺少了巴掌大一块布料,这囚服皱皱巴巴,已经不成样子,若不是斑衣公主眼睛尖,谁都没发现。
“还用仵作?”斑衣翻个白眼,道:“韩延昨儿才给他换的新囚服——韩延,你都没发现猫腻!”
韩延点头哈腰:“属下哪里有殿下您火眼金睛!”
斑衣公主叫这马屁一拍,很是倨傲地哼了一哼,又冷眼嗔着赵岩经,道:“找到凶手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是验证凶手出身何处,受谁人指派——你们刑部关人也关不牢靠,稽查又怎比得过我明湖司?干脆,我把韩延派给你,叫他把你这上下肃清整饬一番,你看可好?”
这会子赵岩经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当下唯有喏喏点头。
斑衣公主吩咐韩延:“把昨儿这里进进出出所有人等,背后干系,见了谁,同谁说了话,都查得一清二楚!即便凶手不是内贼,也应当有人和他里应外合,找出来,严惩不贷!”
“是!”
“至于你,赵大人。”斑衣公主睇了一眼年轻的刑部侍郎,慢条斯理道:“昨儿应当有个姑娘来你这里诉冤,她叫盛秀秀。”
赵岩经忙道:“昨儿韩统制也问了卑职盛秀秀的事,可这两日臣都在忙刘仲年的案子,问了属下,签押房的确来过这么一位姑娘,可她说话语焉不详,并未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况且她若有冤情要诉,应该去县衙报官,越级上诉于律法所不容。”
盛秀秀哪里是语焉不详,估摸着刑部职官见她是告发京畿府尹,不肯受罢了。裴缨哂了审,道:“你可知她是谁?她父亲是京畿萍渡县县令盛源绍,他们萍渡县今年报了旱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陛下派了谁下去采风监察赈济,可就这么个钦差视察的当口,盛源绍在老百姓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泼皮无赖打死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你我,乃至朝廷都不知道的内情?你说,哪个县衙敢管这样的官司?”
赵岩经也吃了一惊,他吃惊的不是别个,而是:“盛秀秀是萍渡县人?刘仲年的同乡?”
裴缨颔首,心道这人还算有机灵的时候。
赵岩经立即派手下前往京师各处找寻盛秀秀,裴缨也给了韩延一个眼神,后者回她一个肯定的颔首。
她微笑:“虽说陛下指派了你查刘仲年的案子,可事发突然,咱们还是两厢携手的好,有什么消息也互相通通气,你说对嚒,赵大人?”
赵岩经擦着额上的虚汗,心道这个女人竟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学无术愚不可及,忙不迭点头应声。
斑衣公主哼了哼,甩着袖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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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韩延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