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挺的男人坐在书房里,一盏孤灯照亮他的侧脸,另一半的脸陷入黑暗里,左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
一条体型庞大的金毛乖巧伏在他脚边,这条金毛看上去很老了,毛发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光泽旺盛,近来吃得越来越少,兽医说他很可能活不过今年,但就算是条老狗,只要林启川在家,他都会离开他的狗窝,死气沉沉,却又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就如此刻,哈利没有完全睡着,若听到林启川有什么动静,它耷拉着的狗耳朵会机敏地竖起来,昏昏欲睡地看一眼他,又继续趴着假寐。
林启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但偶尔也会向它投去一眼,也会在哈利醒着时,摸一摸它凑过来的狗头。
她曾经发脾气说他不会表达爱,狗是一种需要爱抚的动物,如果只是冷冷看着,它不会知道它被主人喜爱着,它会因此狂躁不安,以为自己是个可怜虫。
这些年,他终于学会去读懂一条狗的需要,允许他趴在他脚下休憩,有时候甚至在它得寸进尺趴到他腿上时,没有呵斥驱赶,而是平静地摸着狗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当然明白,狗也会思念,它只是想找回她在时的亲密氛围,哪怕他只是个聊胜于无的替代品。
在他面前的书桌上,一枚鸢尾花袖扣静静躺在那里,无言地嘲弄他的寂寞。
等了一晚上的电话响起,林启川目光凝重地缓缓看过去,并没有马上接听,而是等了几秒,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
趴在地板上的哈利被吵醒,睁开眼皮看清后,又懒洋洋阖上了。
林启川眉目沉沉地接通,“喂”一声,听助手汇报。
“老板,他们预约的电话号码,属于两个服装学院的学生。”
冯科顿了顿,如释重负地说出老板等待多年的信息:“小姐她,现在是服装学院的老师。”
“据她学生说,她是半年前接受学校聘请回国,在此之前,她一直待在纽约,拿到了纽约大学的硕士学位,回国后,除了在大学任教,还开了一间自己的设计师工作室,工作室小有规模,已经有了五六个员工。”
电话里冯科口气激动,哪怕现在已经有点晚,他和两个嘴巴很紧的女大学生套了一个晚上近乎,又是送礼物,又是许诺给予暑假来嘉益实习的机会,这才让两个女孩子彻彻底底相信他并不是骗子,面色犹豫地道出林玺的动向。
他当然激动,心情可能比自己结婚那天还要高亢。
天知道他这些年为了查到林玺的行踪,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也数次带着任务去美国寻找,林玺的父母还在世时,曾经带着她在西雅图生活多年,直到林玺十几岁他们去世,所以她离家出走,林启川一直坚信她会回到西雅图生活,也多次在去美国出差时,特地转道西雅图,在她曾经的家附近逗留几天,奢想能在哪里与她偶遇。
猜到她远赴美国,但他没有想到,她这几年一直生活在纽约,在那里读书,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那女孩几岁了?
三岁?四岁?
林启川细细回忆着今天见到的天真童颜,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孩子呢?”
他沉声问,出声的那一刻,只有自己知道声音绷得有多紧。
冯科为难地说:“这两个学生也不知道,听说小姐有女儿,她们也很惊讶。”
想来在学生面前,她一直把隐私保护地很好,并不曾与年轻人分享任何私生活。
“不过……”
他话锋一转,硬着头皮又道出今晚第二个轰炸力十足的消息,“那两个女孩说,几个月前小姐无名指戴了一枚钻戒,有学生起哄,小姐承认她快结婚了。”
“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电话那头,沉默又在发酵,即便冯科不去刻意感受,也能察觉到一股微妙的涩意在沉默里蔓延。
林玺离开的这四年,作为林启川的得意助手,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沉默过后,回应他的是更加简短的,“知道了。”
嗓音低沉,听上去没什么情绪,但冯科还是从这简单的三个字里,判断出老板今晚不会好受。
或许需要一整个晚上来消化这些不那么愉快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