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边的老太太爱管闲事,问他来接什么人。“我妹妹。"他如此回答。
下课铃声响,学生潮水般从大门涌出来,林启川在他们中间寻找那张他熟悉的脸,却始终没见到林玺,最后等候的家长区里只剩下他,她还是没有出来。
换成从前,等不到人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但现在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仍旧面色不改站在原地。
又再等了几分钟,远处教学楼出口肩并肩走出两个女孩子,个子高壮一些的搀扶着另一个,受伤的女孩右脚不敢用力,踮着脚尖,靠着同伴的帮助艰难前行。林启川面色平静地看她们相携走来。
林玺远远地看见了校门外静立的他,在同伴不解的目光中停了片刻,这才垂着眼眸,又挪步。
两人出校门,避无可避地站在林启川面前,快要青春期的女孩子,对异性已经开始出现朦朦胧胧的审美,同班同学莫晓楠捅了捅林玺的手肘,林玺声音很轻:“我哥。”莫晓楠表情兴奋凑到林玺耳边,用手捂住自己夸张的唇形:“你哥也太帅了吧。”
林玺没出声,但神情里有小小的骄傲。
她现在的样子其实有点呆,呆愣或许可以被解释成狂喜的近义词,因为她连做梦都没有幻想,哥哥有一天会在校门口接她,甚至在家长们走光的情况下,他也没有走掉。但是联想到这两天出于伤心下她主动掀起的冷战,她已经不理不睬哥哥快48小时,自惭形秽之下,她低着头不敢正视他。莫晓楠却对这对兄妹的嫌隙一无所知,礼貌地喊“哥哥好”,敲了敲林玺并不怎么好的脸色,提醒了一句“林玺在发烧呢”,碰巧她爸爸停下车在街对面喊她过去,便匆匆跟林玺道了声"再见",背着书包跑掉了。
校门口只剩下林启川和林玺两人。
林玺低眉,局促地将曲起的双手放在书包背带上,无意识地攥紧,掐得指尖泛白。
“哥哥,你怎么来了一一”
她看起来病恹恹的,喊“哥哥"的时候喉咙发紧,声音干巴巴,不似平时那么快乐热情。
林启川从她萎靡不振的脸开始,向下,打量她暗搓搓想要藏起来的右脚:“脚怎么了?”
“不小心崴了。”
林玺自觉做错了什么,声音越来越轻,头也越垂越低。她其实还在发着烧,一整天都是晕乎乎有气无力的状态,游魂似的在教室里坐了一天,靠着那点意志力在死撑,现在面对面站在哥哥面前,更是咬牙苦撑,不想叫他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小孩。
哥哥都要离开家了,她失眠了两个晚上,最后好像有点想通了。
以后见面说不定屈指可数,还是要最后给哥哥留下一个好印象,岁月还长,说不定几年后哥哥学成回国,还会愿意回到这个家里,他们又能在一个屋檐下相处陪伴。既然水滴能够石穿,那么只要她能耐下心等待,她总会心想事成。
在她高烧的大脑昏沉沉东想西想的时候,眼前丰神俊朗的人一矮身,已经背过身去,罕有地蹲了下来。“车停得远。”
林启川甚至怕她不理解,手戳了戳自己的肩,“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林玺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抽离,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有些迟疑:“可是……哥哥会累。”
“你要是把自己吃成胖子,我说不定会累。”林启川好笑地回头瞥她,催促,“快点,蹲久了我真的会累。”
林玺狂喜又紧张地往前一步,搂着他的脖子,很乖地趴在他背上。
她是大女孩了,当然会害羞不好意思,但她又很清楚,若这次拒绝哥哥的善意,以后哥哥的背就会是别人的。可能会属于韩舒月韩星月,等再过几年,哥哥谈了女朋友,那么哥哥的背就是那位幸运姐姐的。
兴许是因为正在发烧,她温顺趴在他骨骼坚硬、肌理紧实的背上,没有抵抗过诱惑,大着胆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隔着衣服细细感受哥哥的体温,酸涩眼眶涌出一股热意。真好,哥哥的背,这一刻是属于她的。
林启川还是第一回背一个女孩,动作难免生涩,有力的双臂托着她细瘦的双腿,掂了掂分量,跟背一只小鸡仔差不多。他步伐沉稳往前走,每一步都蕴含着林玺未曾体会过的安全感。
“哥哥真的不会累吗?”
林玺不放心地在他肩上问。
虽然总是在哥哥的地盘活动,但她其实从没有离他那么近过,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似乎说明了什么,林玺没法搞明白那究竟是什么,只是单纯地陷入这体验之中,她小腿悬空,随着林启川走路的动作轻轻晃动,虽然发烧的身体不怎么舒服,但内心快活极了。
她头一次喜欢上了生病,甚至巴望着这段通往街口的路能长一点,让她能够在哥哥的背上多待一会儿。林启川潦草"嗯”,神情专注地望着前方街景,他比平时更沉默寡言。
皮肤相贴,滚烫的温度传到手掌心,他知道她还在发烧,这一声不吭的小姑娘远比她想象的敏感倔强。两人沉默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