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长纸上,写着一行有力清晰的字!
原本纸上写着的“落雪不知州年州月,之刻,已无人裳”这句话,被景容在前后空白的位置上加了几个字。
成了“庭有落雪不知州年州月,之刻,已无人裳,又无人”。
十九个大字!
没有半点违和感。
但意思却天差地别!
卫奕眸光一怔,表情愕然,过了三秒又立刻恢复常态,看着那些字,说道:“落雪不知州年州月,之刻,已无人裳,朕写这句话的本意,其中指的是人心为善,怎么被你添上几个字后,却成了冷漠无情呢!”
话里带着琢磨的味道!
景容则不动声色,冰寒的目光还落在那张纸上。
不语!
卫奕看向他,道:“都说写出来的诗词就是人心里真实的感触和写照,朕想着天下百姓,便提着这首词,词中表达的是善,可你却……”
话戛然而止!
是想说景容心中是恶,所以写出来的词是恶吗?
景容蹙着眉心,侧眸凝上了卫奕困惑的眼神,严肃的纠正他:“词中意,好坏可见。”
“好坏?”卫奕也纠正他,“历来,诗词无好坏,以品和意论高低,而你说的好坏朕就有些不明白了。”
如此说!
可他心里岂会不明白景容的意思呢?
从景容加上的那几个字来看,他就明白了。
景容沉默半响,目光看了殿中太监一眼。
卫奕立刻领悟,手一摆:“你们将这幅字收好,都下去吧。”
“是!”
四个太监将那副字放回桌上,用木尺将两端压住,才躬身出去。
殿中,只剩下两人!
卫奕严肃起来,问:“这里没有旁人,你若有什么话想跟朕说的,就说吧。”
语气还是那么的好。
客客气气,像个饱含诗书的儒家书生。
景容眉梢不动声色的轻挑了下。
道:“臣只是想借皇上写的那句词,来提醒皇上。”
“提醒?”
太严重的词!
卫奕不明,“你要提醒朕什么?”
景容道:“皇上写的词是善,可臣加了几个字之后,这其中的意思就全变了,一句好词,若是由有心之人加上几笔,便成了另外一种含义!做人就跟写词一样,好与坏,不过一念之间。”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卫奕的后背绷得很紧。
看着景容的眼神也在无意之间躲闪了一下。
尔后笑道:“被你这样一解,这写词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学问,朕受教了。”
虚心接受。
卫奕走到那张桌子前,看着摊在面前的字。
欣赏。
又抬头问:“想必,你还有别的话想跟朕说吧?”
景容神色凝重,出声道:“臣已经查看了皇上调升入朝的那些官员档案。”
呃!
卫奕表情一僵,“那你看的结果怎么样?”
“他们的档案看似清清白白,而且都是科仕出身,历代祖辈也都是朝中官员。”
“朕说了,那些官员都是忠臣。那你也就放心了。”
“但有些东西只见其一,不见其二。”景容说,“他们虽然背景干净,但归咎到底都是一帮牛鬼蛇神,在地方任职时,本该监管自己所责,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拿皇上调升入朝的袁大人来说,他身为地方省察官,却多次以权谋私,压迫地方百姓,甚至为了能够入京为官,不惜买通吏部小使,在提名册中加了他的名字,他背景干净,却是个谋利小人,这样的官,又有什么资格入朝?”
啊?
卫奕眼神闪过一丝震惊,似乎对他的话有些怀疑,“当真?”
“皇上可以派人去查。”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就是朕的疏忽了,稍后,朕会命人一一查实,若如你所说,朕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
一副帝王家的作风。
也表现得有些惭愧!
可是——
这显然不是景容真正想说的。
他眼眸微紧,走到桌前,问:“臣还想问皇上一个问题。”
卫奕爽快:“你问。”
“臣想知道,秦大人的死,是否与皇上有关?”
什么?
卫奕脸色大变,倒不如说是吓了一跳,十分震惊,慌忙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景容……”
“皇上只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当然没有?”卫奕不带半点犹豫,“秦大人一生鞠躬尽瘁,为大临立下汗马功劳,朕又怎么会杀他?若真有心,就不会允许他离京了,甚至在他的奏明书上还写了勿马识途,希望能挽留他,只是秦大人心意已决,还是不肯留下,他离京后被山匪所杀,朕也十分痛心,也立刻下令将那帮山匪抓获,全部处于绞刑了。”
他冤枉!
甚至因为景容怀疑自己而有些气愤。
但此时此刻,在心里如同明镜一般的景容看来,卫奕不过戴着一张假惺惺的面具,说着一番违背狼心的话罢了,他真想现在就撕开那张虚伪的面具好好看一看,看看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