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厉被人抬走时,已经阖上双眼,晕厥。 所有人忙碌于宗厉的救治,没有人注意到陈善宁。 陈善宁坐在车内,手又开始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她从车里的医疗急救箱中翻找出几瓶葡萄糖,大口喝下。 随后,开着那辆破破烂烂的车子,回到陈家。 深夜2点,没人。 陈善宁在木屋里,翻出一堆自己配制的药物吃下。 有药丸、有口服液,甚至有中药直接榨取出来的浓缩汁。 明明是青春的年纪,却像是病态怏怏的老人。 而且即便吃下这些药,也不足以缓解她晕厥这么久带来的身体伤害。 低血糖休克的后遗症,会慢慢浮现,陪伴终生…… 陈善宁虚弱地躺在床上,从枕头下拿出那只小泥人,紧紧握着。 所幸,还活着。 熬过来了,也结束了。 翌日。 阳光缓缓升起,整个世界又笼罩在一片光明中。 陈建远在陈莹莹的搀扶下来到客厅。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治疗,他的身体好转一大半,体重也涨了一两斤,看起来和感染流感的人差不多。 两人出来时,却看到陈善宁坐在客厅,旁边有一个大行李箱。 陈莹莹激动地问: “宁姐,你是要搬去宗家、就此嫁入宗家嘛!” “不,我是来跟你们坦白的。” 陈善宁孑然而立,一条浅青色的斜襟改良连衣裙,清清淡淡,宁宁静静。 陈建远眼皮一跳,不安地问:“坦白什么?” “伯父,其实我和宗厉从始至终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是为了稳定你的病情而已。”陈善宁如实道。 陈建远看了陈莹莹一眼,这些他们当然知道,可陈善宁竟然不装了…… “咳咳咳……咳咳咳……” 陈建远忽然难受地咳嗽起来。 陈善宁却凝视他:“伯父,你的病情虽然没痊愈,但好了五六成,我心里有数。 今天我来谈,是下了十成的决心。” 陈建远皱眉…… 这咳嗽还装不装…… 陈善宁直视他说: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门当户对?门第之差? 虽然现在已经是20世纪,思想开放,但很多问题依旧存在。 即便我真的能嫁入宗家,如我们这样的小家庭,如我这样的学历、条件,以后会受尽宗家亲戚多少白眼?” 虽然宗老夫人和宗灿目前对她很好,但她从不信婚前男方家人的一切友好。 曾经二姐结婚前,婆婆也是待她如同亲生,笑脸相迎。 但结婚后就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所有家务全丢给大姐,还摆起高高在上的架子,颐指气使。 陈善宁说:“我不想嫁入豪门,伏小做低,迎合他人。 而且、宗厉也不是值得我托付、为之忍受一切的人。” 说话间,她缓缓抬起手,把垂在脸侧的头发卡在耳后。 那清淡出尘的侧脸上,竟然露出好几道划痕! 是皮肉被划破,即便抹了药,也能看见血肉。 “宁姐,你这是怎么了!”陈莹莹瞬间慌了。 陈善宁说:“这一个月来,我和宗厉相处,整整一个月。 他不是将我推入水池,就是将我送进监狱。 甚至将我关进地下室,饿了整整三天。 他还想把我推下车,全然不顾是死是活。” 陈莹莹知道前面那些事,却不知道后面的事。 她隐约能推测出来,劝说道: “宁姐,宗总他就是有多疑症,实在是他遇到的背叛太多,导致敏感多疑,他一定会改的……” “不,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 陈善宁直视她的眼睛,提醒: “永远别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今天能将你推下水,明天指不定能推下河、推下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宗厉他天性偏执、多疑、自以为是,只认定他自己相信的事。” “往后余生,还有漫长的几十年,他还会误会我多少次,伤我多少次?” 陈建远和陈莹莹被问得语塞,一时回答不上来。 陈善宁凝视他们道:“从5岁以后,整整18年,不论走到哪儿都是被欺负、被伤害。 往后的人生,我只想能平淡一点,安宁一点。 我想简简单单的生活,没有伤害,没有委屈,更没有人打我,骂我……” “伯父,莹莹,可以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凝视他们问的。 向来冷清的眼睛有些泛红,声音也带着几不可见的脆弱、恳求。 陈建远看着她脸上的血痕,终究是重重点头: “好!伯父支持你的决定!不管是什么先生,只要伤害宁宁的,虽富不要!” “对,我也想通了,只要宁姐你幸福就好,我不想宁姐再受到伤害!”陈莹莹也应下。 陈善宁红唇勾了勾: “那今天我们就搬家,以后你们也绝不再帮宗厉说任何话!” “当然。” 陈建远二话不说,点头同意。 当天,他们收拾东西离开别墅。 在陈氏工厂后面的农田片区,有一栋简单的两层楼复式楼房,是以前陈父陈母经常在工厂加班时修建的。 虽然简单,但足够他们居住。 * 第二天清晨。 宗家别墅。 床上,男人静静躺着,即便昏睡,眉宇依旧紧皱、锋凌。 房间里,似乎不断回荡清凌的声音: “在这个世间,纵有再多黑暗,再多背叛,但有阴影的地方,一定也有光。” “人活着,不能只看黑暗。” “宗厉,这是我最后一次医治你……” 最后一次…… 躺床上的男人倏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复杂深邃。 林寒等一众保镖跪在床前,神色凝重、自责。 见到宗厉醒来,一个个立即低下头: “先生,是我们疏忽!任由先生责罚!” 宗厉惺忪复杂的眸色渐渐清明。 跟随28年的魏腾,背叛。 是她,救他。 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