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离开不久后，我也离开了宋惊扬的家。
偌大的车厢，我们挤在一个角落里。
感应灯亮起又熄灭，四周静寂无声，心跳就像枪响。
没有人告诉我在这样的情境下，每个人应该扮演什么角色才算正常。她们脸上写满了忧愁，三番五次看向我的方向，又像是在给对方眼色。
心脏像积了液，沉甸甸的。胸腔每振动一次，痛苦就随着呼吸潮涨潮落。那种痛越来越重，渐渐从胸口蔓延到了头面部，皱眉时痛，眨眼睛时痛，鼻翼扇动时痛，痛得我咬紧了嘴唇。
一股古怪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像夏天海滩边被火烤得焦黄的鱼，又像刚从冷藏室里拿出的番茄汁。
“你们说，我以后要怎么办呢……”我缓了很久，直到嘴唇好像被我吸干了。
“你就一直这样就好了。”沈慕杰慢慢地说道，“我们照常上学、放学，然后每隔几天就去唱歌弹琴……我们谁也不离开谁。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建立新的法则，让人类和机器人和谐相处。”
沈慕杰侧着头，透过屏幕看到窗外繁星密布的天幕，一直重复着那些话。
“即使我们选择相信宋惊扬，也没有任何仪器能够证实。”姜越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她的神情温柔又坚毅，“没有人会相信你是机器人。在其她人能接受仿生人之前，我们都有足够的时间适应你的新身份。”
我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但我知道这个笑容一定很奇怪。
“我一直都相信，机器人哪怕是受到主程序的制约，她也会有喜怒哀惧。人类才不是唯一高等的生物。”姜越霖慢慢地抚摸我的肩膀，像是在把她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我的体内。
受到她的感染，我沉重的心好像变得轻盈了，连着我的呼吸也变得强劲了不少。
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许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像我一样的机器人被报道出来。我会感到“悲伤”和“高兴”，会脱离我妈妈给我设置的程序运行，会结交情投意合的朋友。
或许我的出现不仅是为了填补妈妈心里的缺口，还是为了证明机器人也能像人类一样有自己的思维。
就像沈慕杰和姜越霖所说，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只需要平稳度过就好，毕竟时间还有很多。
想到这些，我又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车极速拐弯后缓慢前进，看到屏幕外的景色变成了熟悉的街道，我又开始有些紧张了。
也许妈妈还在外地，也许妈妈在家里等着我，但我不希望是后者，因为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妈妈，我拙劣的表演一定会被她看穿，就像以前一样。
不算愉快的两周过去，我终于勉强找到了新的平衡。我决定只要过了今天，我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独立与命运对现在的我来说还太模糊。
我依旧是备考生，是同学和老师眼里的优秀之星，是令市长妈妈满意的女儿。
“滴滴”声响起，我看到车停在我家门前。姜越霖的家要更远一些，所以我先离开了。
和她们告别后，我站在空荡荡的门前。围墙旁边摆着一排的花，被机器人照料得很好，此刻已经快要盛放。路上没有一点风，但我的心情十分平静，丝毫不觉燥热。
妈妈不在家。似乎她今天非常忙，连电话也没有打给我，只是在中午的时候稍微提醒了我一下记得吃饭，但我没有回复。
我绕到了后门，那里是被我悄悄制造出来的监控死角，今天早上我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只要掐好时间，没有人能发现我已经离开家了。
我加快脚步走回房间，爬上楼梯之后迫不及待地趴在床上，那种感觉就像跃起的鱼重新回到了湖泊的怀抱。
现在是晚上八点，我回复了妈妈的消息，告诉她我直到现在才起床。过了一会，我慢慢走下楼，让机器人给我做一点东西吃，我已经饥肠辘辘了。
。。。
。。。
第二天我睡到了早上九点钟，虽然睡得过久，但我感觉精力充沛，就好像大脑改装成了问题处理厂，所有的烦恼在24小时之后都会被转换成一个个活力无限的细胞。
我坐在床上，把脚放在地上，感受来自地毯的触摸，飘起的浮毛落在我的足背上，快要和它融为一体了。
我让机器人给我做早餐吃，然后走进浴室里。我的校服依旧挂在墙上，非常整洁，像一件艺术品。
镜子前的她脸颊红润，瞳孔明澈，比曜石还要闪耀。“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学会一起生活，白宇瀚。”我凑近镜子，通过蓝色的虹膜以及缩小的瞳孔，好像能看到内心深处的白宇瀚。
我第一次朝她伸出手，打算和她握手言和。
我是最熟悉她的人，她也是最熟悉我的人，我的身体里贮藏着她的“灵魂”，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不需要分出彼此。
可是我没等到她的回答。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隆隆声，之后是凌乱的电子声，我意识到妈妈回来了。
我匆匆跑下楼，打算像往常一样迎接她。
进门后不远处就是大餐厅，我们一般在那里用餐，再往前走就是妈妈的小楼。因为赶时间，我没有走路，而是坐着小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