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青釉莲花的香炉里燃着浓郁的佛香。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倚在叠起的引枕之上闭目养息,身着八成新的深靛底子元宝银线暗纹样镶边的淡绿绸面圆领褙子,下头是织金云纹缎面马面裙,额上带着棕色金线翠竹样嵌绿石的抹额。
通身一派贵气。
她身旁只站着一位有些年纪的嬷嬷,看着慈眉善目。
常嬷嬷弯腰,在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老夫人才睁开眼。
“你来,靠近些。”
语气听着和善,眼神深邃锐利。
宋宜上前两步,任由她上下打量一番。
“你身子不适本该好好歇着养病,”老夫人缓缓起身,“前几日从江南传来你小娘病倒的消息,这几日略有好转,这才敢告诉你,你若牵记,便写封信回去,也好让你小娘知道你在王府里一切都好。”
宋宜顿时红了眼眶,连忙下跪谢恩:“多谢老夫人!”
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
老夫人盯着眼前的小娘子,心想这药人果真同常嬷嬷说的一样。
木讷、胆小。
怕是连她的敲打也没听明白。
是个好拿捏的性子。
想来便是知道了那位的身份,也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又叮嘱了几句后,才让宋宜退下。
回了暂居的沁院,
宋宜躲进屋里。
林妈妈忙跟了进去,叠声问道:“老夫人同姑娘说了什么?”
宋宜攥紧帕子,眼眶通红,“小娘病了,她身子本就不好,又因我的事郁结于心。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不在府中,那些个眼高手低的刁奴不知如何照顾我小娘……”她说着话音一转,并不继续做无用的哀怨,抹干了眼泪,忙道:“妈妈,去准备笔墨纸砚,我要给小娘写信。”
林妈妈犹疑着应下,“这……信写了他们会让寄出去吗?”
“会。”
林妈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还算他们有善心。”
“善心?”宋宜讽刺一笑,“是老夫人拿小娘敲打我,我好好的,小娘在宋家自然也能好好的。”
还未等林妈妈做出反应,宋宜已敛了神色,“我无事,妈妈快去拿罢。”
小娘不识字,便是写了信回去,也是要有人代念给她听的。
宋宜写的浅显,说自己在王府养病一切都好,信中叮嘱小娘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好好睡觉,快快好起来。
写完后,招兮亲手把信交给招兮,央请她代为寄出去。
老夫人早已吩咐过,招兮自然收下,又告诉她:“夜里仔细准备着,半月已过,取药日又到了。”
宋宜瘦
弱身子颤了颤,眼睫迅速挂上了零星的湿漉,“好。”
全然是个一怕就要掉眼泪的哭包。
*
深夜降临。
院子里静的只剩下风声。
李文暨悄无声息进步院中,直到推开门才发出些微声音。
将坐在桌边昏昏欲睡的人惊醒,立刻起身行礼,“殿下。”
李文暨步入屋内,反手合门。
听见她的称呼后,眼神冷冷看她,“何时知晓的?”
“第一晚,”她抬起头,屋内不曾点灯,月光昏暗,但李文暨的眼力过人,足以看清她脸上的谨慎小心,“您自称为孤,我便知道了。”
她语气之中不再有怯弱。
答话亦是仔细周全。
李文暨眼底冷色更浓,行至她面前,手指勾起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脸来,“所以从今晚开始打算讨好孤了?”
他言语清冷,压抑克制着性子里的疯狂。
一旦眼前的药人敢露出一星半点的谄媚,她的下场同前面那些女人一样——
男人视线犀利,几乎要将她心底窥探的一清二楚。
宋宜的那些手段只在宅院里使过,何曾遇上过这样棘手的男人,她心中发虚,恐惧悄悄爬上后脊梁骨,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急切的摇头否认。
她一着急起来,便不自觉睁大眼睛。
眼
眶微红,眼瞳湿漉。
像是孩童般想要证明自己的对错一般,“民女初心不变,只想活着。”
又是活着。
李文暨眯起眼,疑心仍未完全解除,“为何如此执着‘只想活着’?”
男人咄咄逼人的气势有所缓解。
宋宜却已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被迫直视他,眼神都不得有一丝破绽,她干脆选择坦诚,“我家为求王府庇护,将我送入府中成为药人。但我小娘身体孱弱,若我死了,她恐也不愿独活。她为仆妾,在家中并不受待见,直至我入京后,王府承诺我会好好照顾我小娘,只有我活着,小娘才能活着,才能过上刚好日子。”
提起小娘,她的眼泪自然萦在眼中。
却因抬着脸,眼泪迟迟未落。
眼神望着他时,只有恳求。
“孤为太子,国之半君,”薄唇轻启,勾着她下颚的指腹摩挲了下,语气缓和,愈发逼近她的面庞,“你若能取悦孤,今后荣华富贵,还有谁敢欺负你小娘?”
他看似放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