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岚市,斩妖局东区分局。 夜已经深了,局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今晚打了个大胜仗,清除了鼠妖族的威胁,然而此时,全局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声言庆祝。 因为朱晋黑着一张脸。 朱晋是东区除局长廖河山外,唯一一位中级斩妖人。 对斩妖人来说,实力意味着一切,加上经常带队出任务的是朱晋,所以在东区分局,朱晋威信比廖河山还高。 他黑着脸,谁敢大声说话? 朱晋黑脸的原因也很简单——廖河山下的那份只针对鼠妖族的命令。 开始接到命令时,朱晋以为那是廖河山的计谋,为了分离鼠妖族与蛇妖族,等清除鼠妖族再对付蛇妖族,没想到等蛇妖族离开了,他也没等到清除蛇妖族的命令。 他在耳麦里质问廖河山,廖河山只回了一句:“回来再说。” 局长办公室门紧闭着,里面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办公室内,朱晋烟雾缭绕地坐在椅子上,摆在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在他对面,桌子后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是东区分局局长廖河山。 朱晋面无表情地看着廖河山,一言不发,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廖河山知道这是朱晋一贯作风,朱晋对他发难的方式不是冲他大吼大叫,也不是与他大打出手,而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一边抽烟,一边盯着他看。 廖河山不吸烟,所以坐在满是烟味的办公室里很难受,然而在朱晋的发难或者说挑衅面前,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哪怕被呛得眼泪直流,也没让朱晋把烟掐掉。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廖河山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打算在这儿抽一晚上吗?” 朱晋将刚吸完的烟头塞进满得不能再满的烟灰缸里,又顺手抽出一支点上,说道:“那得看你了。” 廖河山拿起桌上杯子,打开杯盖才发觉水早被自己喝得干干净净。 他赌气似的把杯子重重放回桌面,怀抱双臂,瞪了朱晋很长时间才叹了口气,说道:“算我怕了你了。” 他顿了一下,说道:“命令,是总局下的。” “总局为什么会下达这种命令?”朱晋早就猜到这是总局的命令,只是廖河山不说,一直在跟他杠,他自然得跟廖河山杠下去。 廖河山咳嗽了两声,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老谢只给我透露了三个字——风铃屋。” 朱晋有些意外:“跟风铃屋有关?” 廖河山说道:“确切地说,是风铃屋搞的鬼,他们让总局投鼠忌器,才没对蛇妖族动手。” “这个风铃屋有这么大的能耐?”朱晋听后笑了。 廖河山望着窗外,说道:“你来西岚市没几个月,不知道这个组织很正常。其实风铃屋已经出现很多年了,只不过以前没什么名气,真正出名,是在十年前的西岚妖劫发生后。” “西岚妖劫发生后,西岚市斩妖局损失惨重,死伤无数,还能维持西岚市秩序的斩妖人数量不足平日里的一成。” “那个时候,整个西岚市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活在恐惧与无助中。人们害怕妖怪攻进城市,害怕妖怪在市内作乱,更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那是西岚市的至暗时刻,每天都有人死,其中有些是被妖怪害死的,不过更多的是在绝望中自杀的。” “在那个最艰难的时刻,风铃屋出现了。” “那是一群实力强大的妖怪,它们杀妖如麻,没有丝毫手软,凡是被它们碰到的妖怪没有一只能逃走。” “没人知道那群妖怪是从哪儿来的,但在那群妖怪的震慑下,西岚市混乱不堪的情况得到了极大改变,再也没有妖怪敢随意害人。” “后来,老谢带着一批人赶来西岚市,重振了西岚市斩妖局,才让西岚市斩妖系统恢复了正常。” “只是从那以后,风铃屋渐渐消失,不再对妖怪进行残酷镇压,反而成了一个回收妖丹、售卖斩具的组织。” 朱晋微眯双眼,问道:“你是想说,这个组织有恩于西岚市,所以老谢是在还恩?” 廖河山摇头说道:“我说了,总局是投鼠忌器,而非衔环报恩。” 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你觉得,东区能平静这么多年,功劳真在咱东区分局?” 他看着朱晋的眼睛,说道:“至今没有妖怪敢在东区大规模作乱,其实这并非忌惮我们分局,而是忌惮风铃屋。” 廖河山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然而这是事实。老谢来后,风铃屋就隐退了,只不过这个组织的凶名不止烙在了每只妖怪脑中,还豢养了很多实力强大的妖怪,每当有妖怪扰乱东区秩序的时候,都是风铃屋清除的。” 朱晋失笑道:“照你这么说,东区的秩序是风铃屋这个妖怪组织在替咱维护着?” 廖河山说道:“这正是总局对风铃屋投鼠忌器的原因。总局不希望有妖怪凌驾于斩妖局之上,可总局更不希望东区乱起来。” 朱晋沉默了。 他想廖河山说得对,相比于剿除风铃屋,斩妖局更在意的是西岚市的平静。 如果剿除风铃屋换来的只有混乱,那他们确实该好好考虑这种代价。 廖河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听说,你们队要来个新人?” 朱晋拿起烟盒,抽出了里面最后一支烟,说道:“编制外的临时工。” “怎么,看不上?”廖河山问道。 朱晋呵呵笑道:“是啊,看不上,不过是人家看不上咱,才不愿成为正式工的。” 他猛吸了一口烟,将烟头塞进满当当的烟灰缸里后,站了起来,说道:“老谢,东区不会乱,不过不会乱的原因只能是斩妖局,而不是这个风铃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