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唇上的笑意凝住，定定的深瞧着她这张脸。
这话听着，可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谁在你面前不是这样的呢？
别人如何，她便如何，他之于她，跟他之于别人，是没有区别的，都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她良好得低下的态度，就好似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过往，好似她不曾爱过他，好似她不曾是他的妻子，好似她完全不知道，她在他面前，是完全可以恃宠而骄的。
她对他心无芥蒂，无恨意，无介怀，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只有苦恼。
她们慕氏被他为难的苦恼，跟他这个人，没有半分关系。
她对他，连一点点意难平都没有。
明明谁都会觉得，他这么对她，是件多过分的事情。
慕姿啊……
池暮看着这张他伸手就能碰触到的脸，第一次觉得，他是不是……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样，能掌控她。
他凝着她，眸波未漾出一丝涟漪，嗓音里似有笑意，“跟我离婚后的日子，是不是很快活？”
“挺忙的，谈不上快活不快活。”
“心想事成不快活吗？”
“也许？我可能太久没快活过，所以也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
感觉？”
他盯着她，“之前跟我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快活？”
慕姿眯着眼睛回忆了下，然后才看着他道：“我说没有，是不是又罪加一等了？”
要说快活的话，她可能也就在初嫁给他时，有觉得快活吧。
漫长的这些年，她快活的日子可真不多。
他淡笑，“看来我真是挺失败的。”
“池公子如果能放过我们家，好聚好散一干二净，我还是不会后悔曾经嫁给你的。”
男人望着她，一点点的收敛笑意，“你后不后悔，那是你的事，我要你的不后悔做什么？”
慕姿闭了闭眼，差一点没压住澎湃而上的情绪，她搁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入掌心，随时都能带出粘稠的血意。
忍！
忍！
继续忍！
她没资本不忍，就算她父母不介意被她拖累，她哥哥已经成家，她绝不可能拖累。
池暮盯着她闭上眼睛时剧烈颤抖的睫毛，跟膝盖上死死攥住的手，眼底一片暗沉，“你跟我的时候，想不见我不见我，想甩我巴掌甩我巴掌，想为难我能指使我给你做包子，你千方百计的跟我离这个婚，就是为了在我面前百忍成钢，一点脾气都不敢有？”
“
我不可能跟你复婚的。”慕姿睁开眼，终于回答了他之前问她的那个问题，一字一字，低而缓慢，“除非有一天你把我磨成了行尸走肉，让我觉得除了保全我的家人，我这个人的存在再没有任何意义，那样，我可能会再嫁给你。”
她声音不高，也没那种宣誓般的坚决，嗓音轻而空茫，但这话用这样的语调说出来，却再有分量不过。
池暮看着她，深色的瞳眸骤然缩起，望着她浮着几分沧凉笑意的脸，一时发窒，如一只手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
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慕姿也没有出声打破这沉默，一路沉寂而僵持，直到车开到之前慕姿报的那个餐厅前，司机才停下车，又先下了车去替他们拉车门。
池暮跟慕姿基本是并肩而行的，事实上慕姿要快了那么一两步，走到玻璃门前时，她正准备抬手推门时，男人的手臂已经跃过她的头顶，先她一步将门推开了。
她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他的手，只看到白净得有疏离感的衬衫袖扣，跟腕上露出来的名表，但也就多看了一眼的表情，她就抬脚往里面走了。
落座后，服务生将菜单轻轻的放在他
们跟前。
池暮没看，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凝着她，嗓音清淡，“你点吧。”
“哦，好。”
慕姿随手翻了翻，看到她喜欢的，或者对面男人喜欢的，一并记下，翻完后招来服务生一了。
“好的，两位请稍等。”
慕姿抿了抿唇，坐直了身体，颇有种正襟危坐的感觉，“池总，趁上餐前，我们聊聊……”
“我在想……”男人不温不火的打断了她，唇角携着笑意漫不经心的出声开口，“如果慕小姐你不像今天一样主动来找我，我们往后还有没有碰面跟接触的机会？”
“大概……有吧。”毕竟他们勉强还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说再碰不到那基本上不可能，但能再接触的机会，一年中可能也不会有几次。
“如果把你们慕家赶出这个圈子，以后我是不是不用看到你了？”
慕姿一怔，随即笑开，“池总不想看到我的话非常简单，我可以自动离开。”
他悠悠慢慢的开口道：“那如果我想看到你呢？”
慕姿没说话。
她的手搁在餐桌下的膝盖上，十指纠缠捏在一起，许久以后她才笑着说道：“池大公子，我真是很愚钝的一个人，你能明
明白白的跟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吗？”
“你不知道吗？”
她抿唇，垂眸轻声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