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养心殿——
十五岁的雪茗穿着内务府新发放的冬衣,站在檐下微微垂眸。她就这样规矩的站着,看起来乖巧的不像话。
稚嫩的脸上已经初绽芳华,雪白的肌肤如暖玉一般,让人一看只觉明珠生晕。脸颊微微有些圆润,淡粉色的唇总是上扬着,看起来亲切可爱。虽年纪轻轻,却也能让人想到日后定不是凡尘俗物。
这样人畜无害的脸,却长着一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气质温润沉稳,却总是给人一种隐隐带着贵气的模样,隐隐带着几分坚韧。
小厦子愣神的站在一旁,看着少女发呆,瞧着那双丹凤眼就无端想起皇上和四阿哥。
想法一出,吓得小厦子下意识的给了自己一嘴巴。心中暗骂自己眼瞎,一个小宫女,还能和皇上像吗?
哪儿能啊……
殿外窸窸窣窣的下着雪,寒风刺骨。雪花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不多时就积起一层。小厦子摇摇头,想着明日上值该招呼着小太监赶紧扫了,别耽误皇上出行才是。
这样想着,只听门吱呀一声,掀起一阵热浪,苏培盛从里头出来,收起谄媚的笑容,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
女子的嬉闹之声隐隐约约传入殿外,小厦子有些担忧的叹气。
皇上越发喜欢招这些年轻鲜嫩的小答应伴驾了,他瞧着,今日皇上服用的金丹都多了几颗。还是宁嫔娘娘伺候用下的……
听着里间一阵阵传来的笑声,雪茗将头低的更低,隐秘的勾起嘴角。
快了……就快了……
“雪茗,回去歇着吧,这用不着你站着了。”
苏培盛突然出声,看着雪茗笑的慈祥。
雪茗垂眸,随即施了一礼,清冷如同雪莲的小脸绽放笑容。
“是,多谢总管。”
苏培盛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思绪渐渐悠远。
雪茗是康熙五十九年生人,不同于普通宫女小选入宫。雪茗……是由雍正亲自带进宫的。
苏培盛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年的情景,也是这样一个雪夜,宗人府的宗令来报,说阿其那不好了,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看着宗人府里八阿哥形销骨立的模样,苏培盛没有错过皇上眼中一闪而过的快意。
粗布麻衣的小女孩蹲在八阿哥身边,忽闪忽闪的凤眼满是惊恐。
“皇帝叔叔……救救我阿玛……”
“所有人都退下!”
苏培盛听着皇上这样说。
那日,宗人府内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苏培盛能清楚的听见八阿哥声嘶力竭的质问,以及皇上讥讽的话语。
“老八,皇阿玛说的没错,你柔奸成性,妄蓄大志,不愧是辛者库贱婢所生……”
凄厉的女童哭喊响彻云霄,过了不知多久。苏培盛才等到皇上出来,只是,身后带着一条小尾巴。
“苏培盛,交给你了,放在养心殿随意安排个地方,不必关照,只做寻常宫女即可。”
“嗻!”
————
雪茗的庑房离着养心殿不远,绕过御膳房就是。
听着鞋底咯吱咯吱的雪声,雪茗提着宫灯。愉悦的勾起唇瓣,嘴里轻轻的哼着歌,玩着自己呼出的哈气。
阿玛,你看,做了皇上也没什么好。
皇叔都要被女人害死了……
小瞧女子,可不就死无葬身之地么?
雪茗张扬的笑了笑。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信不信我告诉管事去!”
焦急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雪茗停下步子,下意识的看去。
几个小太监围了一圈不停的踢打着一个人影,一个看起来秀气的小太监正在拉架,方才的声音似乎就是他发出来的。
痛苦的呻口今声断断续续的传来,让雪茗想起了小时候阿玛为了给她买碗药,被一群太监摁在地上羞辱的场景。
那个时候……可真苦啊……雪茗眼神闪过一丝暴戾,几步走上前。
“住手。”
清凌凌的声音传来,传入进忠的耳中如同仙乐。
几个小太监也是吓了一跳,似乎没想过这夜深人静的,还有人会经过御膳房。
雪茗提着宫灯缓步走来,晃了晃几个小太监的脸,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
“我是养心殿的二等宫女雪茗,苏总管听见此处吵闹,特意让我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因何在此喧哗?”
雪茗环顾了一圈,略过瘫在地上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进忠,指了指方才拉架的小太监。
“你来说。”
进保扑腾一声滑跪在雪茗面前,那架势,似乎做了千百次,熟练的让人心疼。
“姑姑……不……”进保抹泪,“奴才是御膳房的小太监进保,雪茗姑娘,你可要为我和进忠做主啊!”
进保声泪俱下的诉说着一直以来御膳房对自己和进忠的霸凌,拉扯着进忠跪在雪茗面前。
“雪茗姑娘!求你发发慈悲,给进忠请个药童吧。”
他们这群奴才可没有资格请太医来看病,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过是咬牙替硬撑。若实在撑不过去了,也只能去太医院找最低等的药童,开几服药,吃了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