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愿对广济寺不算陌生,先是在大殿与王氏一道拜佛,听了大师讲经,然后又往灯楼去点长明灯。
“阿愿,我想在此处多待一会儿,你先去寺里到处转转吧。”王氏出声道。
苏愿知道,王氏定是有许多话要与父亲说,乖巧地点头应下。
只是她也未曾走远,就在大殿附近的小路上,随意地走动。
“小姐,前面有一处亭子,咱们去那里坐坐吧。”落雨轻声道。
苏愿抬头看了过去,见那亭子就在不远处,而且亭子的地势高,若是王氏从灯楼出来,她也能看见,“好。”
亭中视野不错,几乎将半个广济寺尽收眼底,苏愿正眺望远方,只见有人盈盈走来,随着身影越来越近,轮廓越来越清晰,苏愿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袖子掠过石桌上的茶杯,茶水洒了出来,幸好一旁的琥珀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让茶水沾湿苏愿的衣袖。
“夫人!”琥珀小声惊呼道。
苏愿已经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她看向落雨,露出一个微笑来,“是母亲安排的吧。”
落雨会心一笑,小姐聪慧,还不等她说什么,便已然猜到了,颔首道:“是。”
说完,落雨便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琥珀见状,也跟在落雨的身侧,两人走出了亭子。
沈瑾禾将芳菲留在亭外,自己走了进去。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愿的身上,似是看不够一般。
明明也才两月不见,竟觉得分隔了许久。
苏愿同样也是,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娘亲的打扮却在府中不同,许是为了看着气色好,竟是涂了胭脂。
不过苏愿也发现了,不过短短两月,娘亲身上少了忧郁,多了清净自持,眼中的神情,虽如从前般柔和,可也如山涧中平静的清泉一般幽静。
“阿愿……”沈瑾禾轻轻地开口,心中百般滋味霎时间涌起,她只能竭力忍住。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以为她们母女总会有再重聚的机会,可如今,她竟是连一声母亲也不能听了。
但她从未责怪过女儿,过继与否,从来就不是女儿能做主的,是她无能,不能将女儿一同带走。
好在女儿过继给了王氏,琅琊王氏,百年世家传承,王氏也是个知书达理娴静端雅的,女儿跟着她,总比在西府那腌臜的地方要让她放心。
“娘亲。”苏愿上前,扑进了沈瑾禾的怀中,声音有些哽咽。
沈瑾禾眼中泪光莹然,轻轻地抱住女儿,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抚了又抚,柔声道:“好孩子,往后可不许这般唤我了。”
苏愿将头埋在她的怀中,不肯说话,在她的心中,沈氏是她的娘亲,一直都是,不可更改。
“阿愿,听话。”迟迟听不到女儿的回应,沈瑾禾有些急了,她的目光瞥见一旁的落雨。
落雨是王氏身边的大丫鬟,沈氏见过几次,她想女儿往后的日子过得好,所以,一个称呼而已,舍了便舍了吧。
“娘亲,阿愿知道的。”片刻后,苏愿抬起头,从沈瑾禾的怀抱中推了出来,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先坐吧。”沈瑾禾坐在石凳上说道。
苏愿坐在她的身侧,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娘亲,喝茶。”
沈瑾禾强忍着眼角汹涌的酸楚,接过茶杯,轻声道:“我昨日收到了信,知道你今日会来广济寺。”
苏愿点了点头,跟她猜想的一样,此事确实是王氏安排的。
“我在东府过得很好。”苏愿其实有许多的话想说,可见到面后,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瑾禾紧握的拳头藏在袖中,掌心被指甲陷入也似浑然未觉,“我也一切都好,往后阿愿若是缺了什么,只管让玲珑传消息来。”
苏愿摇了摇头,“娘亲的嫁妆本来剩下的就不多,又留给我许多,娘亲不必太过担心我,娘亲过得好,女儿才能放心。”
一句话说得沈瑾禾险些落泪,好半天才压下喉咙里的酸疼,声音有些僵硬道:“原本这些也是要留给你的。”
她只有阿愿这一个女儿。
剩下的话,沈瑾禾虽然并未说出口,但母女二人,从彼此的神情中,已然知晓。
“难得见面,娘亲与我说说庄子上的事情吧,还有之前送来的木匣子,好生有趣。”苏愿不想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便笑着转换了话题。
沈瑾禾双眸柔情似水的看着她,轻声细语地与她将自己在庄子上的生活,“那匣子是周嬷嬷的孙子做的,那孩子手很巧,你若是喜欢,下次再让玲珑送过去。”
苏愿知道周嬷嬷的丈夫和儿子都在庄子上,竟不知道她还有孙子,好奇问了几句。
沈瑾禾临走之前,让芳菲将食盒留下,里面都是她今晨亲手做的点心。
两个食盒,满满当当。
苏愿吩咐琥珀小心提好。
“走吧,母亲应该也要出来了。”苏愿轻轻地说道。
苏愿沿着小径走到灯楼,正巧王氏刚走出来。
“母亲。”苏愿微笑着上前。
王氏的神情有些悲戚,只是在听到那一声“母亲”的时候,脸上多了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