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阴沉,冥河上没有月亮,微茫昏暗。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阴风,小船像撞上了什么东西,不再前进了。
大风快将唐玉笺从船上掀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半盏茶,一炷香,也可能更久,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点眼皮。
动作极为谨慎,可心还是沉了下去。
光线过分暗淡,周遭的一切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深蓝色。
朦胧的水雾之中,能看见自己身上腿上缠着湿淋淋的红色衣裙。
森森寒气顺着身侧传来。
她僵硬着脖颈转过头。
于咫尺之间,与一张青灰浮肿,被水泡得膨胀软烂的脸四目相对。
湿淋淋的红衣女鬼几乎快贴到她身上,黑洞洞的眼孔透着浓浓的死气。
唐玉笺眼皮猛地一跳,她知道自己是妖,不应该害怕鬼,就算妖气再弱也是妖,鬼物对她并没有什么威胁。
可前世受到过恐怖片的荼毒,潜意识里看到这种场景就会害怕
周遭还徘徊着许多亡魂的影子,死状各异,乌泱的,让人不寒而栗。
软烂浮肿的鬼面再次映入眼帘,许是淹死的。
这红衣女鬼还有些眼熟,似是那日在河面上见过的,浣洗青丝的鬼魂。
怎么又是她?
难道自己是被缠上了?
唐玉笺憋着气,强迫自己勇敢了两秒,“不好意思,我是妖,和你素无瓜葛,你缠着我做什么?”
女鬼终于动了。
绣着血红色鸳鸯牡丹图案的袖子紧贴着手臂,缓缓抬起湿漉漉的手指,指向唐玉笺手中的纸扎人。
唐玉笺急忙将纸人藏于背后。
女鬼又指了指她,身体向前靠近,带起一股浓重的腐腥味。
唐玉笺惊恐至极,慌忙摆手,“有话好说,别离太近……”
却见对方僵硬的行了个礼。
想要上船的样子。
它似是不能说话,指向了人间的方向,而唐玉笺注意到周围的亡魂面前都有一盏灯,引渡它们来往阴阳两界。
这只红衣女鬼却没有灯。
它应该是过不去,很心切的样子。
唐玉笺这会儿没那么怕了,想了想,问,“你是想要上船吗?让我带你过去?”
女鬼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手指向自己的脚下。
脚下是幽深的冥河水,深不见底。
唐玉笺奇异地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没办法离开水。”
女鬼点头确认。
接着,她的手指又指向了纸人。
“你可以附身在纸人身上?”
青灰色的手指再次移动,这次指向了唐玉笺的鼻尖。
唐玉笺毛骨悚然,“或者……附在我身上?”
她惊恐地摆手,“我肯定不行。”
女鬼再次指向纸人。
唐玉笺眉头紧锁,很是纠结,“这是我朋友送我的,让你附身不好。”
小船摇摇晃晃,就是不往前走,想必是被拦住了,鬼打墙。
女鬼的手指转向唐玉笺腰间的荷包,下一刻,挂在腰际的荷包诡异地鼓胀起来。
唐玉笺感到一阵寒意从头皮直透骨髓,“之前那些铜钱,是你给我的?”
女鬼缓慢点头,手掌摊开,像是在表示,它所拥有的,仅此而已。
“我又不是嫌钱不够……”
看久了,穿着破烂嫁衣的女鬼显得可怜兮兮,死的时候应该也年轻着。
唐玉笺莫名想起了唐二小姐,心中涌起一股酸涩感,最终让步,同意让女鬼附身于纸人之上。
“到了地方你就要下去,我朋友还在等我呢,”
女鬼又僵硬地行了个礼。
许是大户人家小姐,规矩挺多。
小舟在江雾中摇曳,缓缓从冥河间穿梭而过。
越靠近人间,河面上飘荡的河灯便越多。
女鬼附身之后,原本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纸人迅速膨胀,变成一人大,女鬼原本浮肿软烂的脸颊上出现了两团圆圆红晕,皮肤森白,眼睛被墨线勾勒得异常漆黑。
唐玉笺一边赞叹这泉的审美观,一边觉得女鬼变得顺眼了许多。
彼岸便是阴阳的交界。
一边是华贵阴森的酆都城楼,金砖铺地,绿瓦映天,朦胧的天光下映照出一片阴气森森的黄绿色。城楼高耸檐角错落,轮廓在鬼气中若隐若现,鬼门关敞开着,深邃如渊。
另一边则是人间的村落。
镇子入了夜,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路口摆着铜盆和香炉,零星的碗碟。
冥府中的鬼魂饥肠辘辘,回到人间来寻找食物,找不到家的无主之鬼捧着村民施孤的食物发出古怪的咀嚼声。
空气都染上香灰的味道。
唐玉笺不明觉厉,刚上岸便踩了一脚烧一半的纸钱。
正在拍打灰烬,旁边的女鬼突然行了个礼,随即转身疾步离去。
唐玉笺茫然的看着她越走越远。
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追赶。
“我的纸人!”
“你把纸人还我!”
声音在空旷的江岸回荡,又隐没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