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蒸腾,潮湿的热气不断上涌,氤氲了他的眼睛。
唐玉笺很长时间都没有开过口,所以他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流的血,也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将她的皮肤擦破了。
她会有多疼?
长离从几近疯魔的失控中惊醒,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让她流血了。
“疼不疼?阿玉?”
长离丢开染血的帕子,抱着她的肩膀,手指几次抬起又放下,手指无法抑制的痉挛,不敢碰那正在渗出血丝的地方。
“阿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
唐玉笺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喘不过气,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疼。
可无论长离说什么,她都不开口,也没什么反应。
只蹙着眉,垂着眼,甚至不愿意看他。
直到浓烈的异香漫入鼻息。
长离生生撕开了自己的手臂。
大股大股殷红的血水漫进泉池中,空气中饱胀的香气浓郁到令人头昏脑胀。连池水都染成淡淡的红色。
丝丝缕缕的血液涌入她的身体,变成一股又一股暖意。
唐玉笺体内的妖气逐渐充盈起来,像吸饱了水的植物,身体也不再疼痛。
她微微掀开一点眼皮,看到眼前这幅几乎可以称得上自虐的惨烈景象,眼中终于浮起了错愕。
她感觉出长离有些不正常了。
对方正在抱着她,喉间传出嘶哑微弱的喘息声,还有咫尺之间,他缓缓褪色的唇瓣。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有什么湿润温热的东西砸在了裸露的肩头。
唐玉笺一愣,抬起头,那东西就刚刚好坠入她眼中,又顺着眼角滑落,淹没进泉池。
这次不再是血珠。
是眼泪。
唐玉笺唇瓣微微张开,眼中的情绪逐渐明显。
是长离的眼泪。
他的泪流得很安静,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直勾勾地看着她。
一如他们第一次在画舫上相遇时那样。
长离原本只会笑,现在学会了哭。
淡金色的瞳眸混着细碎的水光,眼皮都透出红,打湿了睫毛。在白皙的面庞留下两道浅淡的痕迹。
唐玉笺终于开口,“为什么哭?”
长离像没反应过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疑惑地喃喃,“我哭了吗?”
唐玉笺抿着唇,眼神复杂。
长离低头看自己的指腹,眼中透出与煞气冲天不符的懵懂,启唇将手指含入口中,舌尖舔去了指缝上咸涩的液体。
他恍然,“原来我哭了。”
昆仑血阵施加在他身上诸多禁咒,其中一条便是封闭五感逆天的邪咒。
这种禁咒,在数百年来都是成功的。
他是个怪物,一个没有感情的,只知道杀戮的邪物。
他见过许多人流泪,有人在被他杀死之前跪着哀求的眼泪,崩溃的眼泪,痛苦的眼泪,后悔的眼泪,怨恨的眼泪。
还有一种是他不解的,因为所谓爱与欲而流下的泪。
这种东西对他而言还是太复杂难懂了。
他只知道,眼里这几滴泪是为了唐玉笺而流。
长离正在出神。
感到有柔软的指腹擦过他的眼尾。
垂下眸,发现是唐玉笺。
她纤细的眉毛拢着,像是在挣扎,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开口了,“别哭。”
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长离没有动,任由唐玉笺擦掉了她的眼泪,动作别扭又僵涩的。
她还在生气,不知道该怎么样处理眼前这个情况。
长离伸手缓慢地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颈间,像水鬼一样死死地缠住她。
在唐玉笺看不见的地方,他收起眼中的怯弱,若有所思。
他此生第一次流泪,在他尚不知眼泪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得出的第一条结论是,这样的面孔会让她怜惜。
至于压在心口之上看不见摸不着的疼痛,那种情绪很陌生,陌生到让他联想到唐玉笺第一次对他露出恐惧的眼神那天。
像有钝器撞击到脆弱的心口,带来微弱的痛感。
可是他最不怕的就是痛,他身上涌动着被上天诅咒的血脉,让他每时每刻都在痛,因此这种未知的疼痛变得微弱,被他刻意忽略。
后背的伤痕已经愈合了,破皮的地方也在长离血液的滋养下重新变得白皙无瑕,长离细致地检查过,又给她换了新的衣服。
唐玉笺像个傀儡一样被迫任他动作,说不清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她一直默认长离不会伤害她,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对待。
眼中满是失落与不解。
终于平静下来,长离抱起唐玉笺,从满是异香的血池中走出。
越过死寂的长廊,走回他们住了两年多的高阁。
把人放在床榻上,然后蹲下身来,湿漉漉的指尖轻轻拨弄着她柔顺的发梢,缓缓向后梳理。
房间弥漫着淡淡焚香的气息,与他身上腥甜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
长离梳理好她的长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