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衡呼吸错乱了一瞬。
他堪堪后退一步,错开裴绾绾的目光。
裴绾绾纳罕道:“…殿下?”
谢晏衡垂下长睫,在眼睑上留下一薄片阴影。他伸出手指,将裴绾绾鬓边的一缕散发挽到耳后。
“夜间天凉,早回去吧。”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裴绾绾没有搞懂
“殿下,黑山狼那边……”
“已经找到老巢了,”谢晏衡道,“现下贸然将黑山狼放出去,只会伤及无辜。我叫手下人喂饱了它们,换了个地方圈养。”
”等秋猎结束,我再让它们出来。”
裴绾绾闻言,点点头:“殿下办事,向来稳妥的。”
谢晏衡看着裴绾绾,眉心微蹙。
方才经历了那一遭,裴绾绾身上的舞衣还没有更换。舞衣比朝服要暴露许多。一根链子挂在脖颈上,攀着她肤白胜雪的皮肤,蜿蜿蜒蜒地探入雪胸中央。
谢晏衡喉咙发干,转头看向别处。
裴绾绾见他神色有异,刚要发问,谢晏衡突然出声打断道:“你爱沈修白么?”
如此直白的发问,倒叫裴绾绾摸不着头脑了。她眨着杏眼看谢晏衡:“殿下何以发问?”
谢晏衡淡淡道:“天下婚事,十有八九不幸。若无爱在,你这桩婚事真的是万里无一的…惨烈。”
裴绾绾见他一脸在意又装作不在意的表情,禁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她走近几步,笑道:“那殿下以为,何种婚事才算幸事?”
“夫妻和睦,一致对外。”谢晏衡道。
“是了,一致对外。”裴绾绾眸中闪过一丝悲凉,“所以,当沈修白联合妾室算计我开始,我与他就再无半分情分可言了。”
谢晏衡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曾许诺此生只娶我一人。”裴绾绾苦笑道,“我等了他三年,这三年我呕心沥血。”
“曾经,他说家中账本吃紧,叫我答应嫁过来后,不买彩妆,不买首饰,要我答应孝顺沈母,事事以沈家为先…我做到了。”
“然而,也是他。他跟叶芝芝置办私宅,给她购买价值千金的珍珠粉,还为了给她争得银两,不惜以沈母为饵……”
“那时候我就觉得,男人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夜风微凉,落在裴绾绾周遭,却显得颇为刺骨。月华静谧。谢晏衡沉默了许久,道:“天下男人,未必都如此。”
“若我此生不得不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我也不会叫她吃亏受苦……”
“我信。”裴绾绾抬眼看向他。谢晏衡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呢?”谢晏衡道,“到底什么时候和离?”
“殿下,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不下三遍了。”裴绾绾调笑,“要不是刚刚在陛下面前发了毒誓,我还以为殿下喜欢我呢……”
谢晏衡目光微燃。他道:“绾绾……”
裴绾绾道:“殿下定会婚姻美满,与王妃伉俪情深。”
谢晏衡的话堪堪堵在喉咙里面。伸出去的手也僵在半空之中。
“我不会娶妻。”他突然倔强道。
说完,就大踏步转身离去。
“好嘛,”裴绾绾心中暗暗腹诽,“又是如此,大殿下的情绪真的如同草原上的骏马一般,上蹿下跳。”
天变青色。方才他们走后,席间恐怕乱成了一团。而沈修白那边,不知又会怎么猜忌算计她。
……真的是疲于应付。
裴绾绾思及此处,抬步往席间走去。
来往黄门在收拾残余。裴绾绾走过去,见到吉祥正站在外殿门口,焦急地眺望。
“姑娘,”吉祥看见她,立时扑了过来,“方才建平传来消息,叶芝芝那边,恐怕是要早产!”
“早产?”裴绾绾一愣。她记得前世叶芝芝生产,是在秋猎之后。
怎么今生提前了?难道是近日的连番风波,叫她情绪受影响了?
“建平还说什么了?”裴绾绾沉着道。
“别的没有说什么,只是叫姑娘小心。”吉祥道,“如若叶芝芝生产的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姑娘不在沈府,她栽赃不到姑娘身上。可我总感觉,叶芝芝不会这么安生。”
裴绾绾抬起眼皮,道:“叫人盯紧她房里的动静。若是出现……”
她顿了顿,“若是出现扼杀胎儿的行径,无论是谁,都立刻羁押!等我和侯爷回府再处置!”
“是!”吉祥道。她看了看四周,压低音量道:“姑娘,你是怕叶芝芝杀了自己的孩子?”
“虽说做母亲不至于这么狠心,但是还是要提防。”裴绾绾道,“况且,如若是个女儿,她恐怕会发疯……”
吉祥目光凛然:“奴婢这就去传信,叫他们都留心着。”
裴绾绾点点头:“沈修白现在可知道此事?”
吉祥道:“叶芝芝已经传信给他了。刚才他匆匆给皇后告了辞,就离开了行宫。”
裴绾绾闭上眼睛:“他走了倒好,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前世,因为这一胎是个女儿,沈修白和叶芝芝对她十分苛待,一心想要一个儿子。
那个女孩的惨状,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