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无神的双目,眼窝底下还一片青黑,如果说怪异,这木府里的人更怪异。
“没啊,我困得很,后半夜睡得很香甜呢。”
李芡实在木府用过早饭,捧着木府管家给的几块碎银,心满意足地出了木府。
虽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几日摆摊卖面的银子,但是李芡实出了木府,还要拐去一家纸扎铺,去那里买了几个纸人小童还有一沓冥钱,就地火化才总算可以完成了上门客主的请求。
这种事,老头子教过她几次,第一回李芡实手生,总会遗漏一些,到了第二日才陆续想起一些,直到第二回第三回,她做着做着,便记住了。
当初问那老头子如此做的原因,老头子还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嘴里还振振有词。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再者,你慧根不到,说给你听,你也不懂,还浪费我口水,不如不说。自个儿意会便是了,或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也说不定。”
每每想起那老头子的模样,李芡实就恨不得揪住那老头子,将他打理了半天的头发揪光。
不是她不信鬼神,相反地,她敬鬼神。但活了二十年了,她连别人口中那种天方夜谭的鬼物都未曾见过,又怎么叫她相信那种传言中的鬼物有存在过呢。
李芡实匆匆忙忙地回了李府一趟,手忙脚乱地收拾收拾厨房里的吃饭家伙,加水加粉和了几下,掐着时辰,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担着担子上街去。
都怪木府的床睡得实在舒服,被子又软又香,还不会睡到半夜被雨水打湿浑身,饶是一贯睡意简短的她都睡过头了。
不过今夜是花灯节,没了早市还有夜市,李芡实可以摆面摊摆久点也不怕会有衙门的人来赶人。
李芡实挑着担子,急急忙忙去了花街那处,这会儿早就人满为患了,行人接踵而至,她连平日摆摊的地方都差点被别的不识眼的小贩占了。
那可是她交了钱的地方,可不是其他人能随意占据的。
李芡实收敛了面上的神情,抿紧嘴唇,摆出一副饱含怒意的脸,朝那小贩走去。
那小贩是李芡实往日没见过的生面孔。
李芡实走到那小贩的摊子前,瞥了一眼那小贩的摊子。
摊子上面摆着一些首饰还有男儿家用的胭脂水粉。
“喂,这位大姐,这地方是我的。”
生怕这个小贩不知道新河镇摆摊情况,她还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都写明了她这摊子的方位,按月上缴的银两,还有她的名字,盖着的她的手印。
小贩抬起眼,看了看她,笑了。
“抱歉了,我这就挪地。”
李芡实却多看了胭脂摊小贩几眼。刚才小贩低着头,她没看清楚,这会看清楚了才发觉这人竟长得不错,五官端正,就是有些过于秀气,看偏了还道是男儿家。
待胭脂摊挪了下地,李芡实才将自己担子上的东西摆出了出来,才开始做生意。
花灯节的夜晚比平日热闹许多,不少大户人家的公子跟小姐都结伴出行,湖畔看灯泛舟的人不少,挤在新河镇的平和街上猜灯谜赏花的人也不少。
街上的人一多,李芡实的面摊生意就不错,她接待了第一个客人之后便没有停手过了,一只手抓着大汤勺,一只手拿着筷子夹面条放进热辣辣的汤里再捞出来,在凉风飒飒的秋夜里还热得满头大汗。
“哎,今晚生意不错呢。”
好不容易送走一波客人,李芡实正喘了口气,便听到身后传来这话。
李芡实侧过头,看向身后。
那人正坐在板凳上,慵懒地半靠着桌子,单手支着尖细的下巴,就着竹桌上的烛火朝着李芡实柔柔地一笑。那手白如冰雪,肤如凝脂,单单是一笑,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向上弯,眼角上挑,薄唇红中带艳,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副画,这人更似从画中走出的美人。
美人姓周,她偶尔会称他为周公子。但李芡实心底经常会叫这人周美人。
周公子是花街里最照顾她面摊里的熟客,虽然看过他好几回了,但每一回,她一侧过头,一转身望去总会先失了神,再过了会儿才清醒。
摊子上的客人不多了,她给周公子照旧舀了碗阳春面。
然而,今晚的周公子却有些奇怪。
李芡实刚将阳春面放在桌子上,正打算转身离开,周公子却突然说道。
“今晚的月色不错呢,李老板觉得呢?”
声音如夏夜里吹来的一袭凉风,温柔地有些醉人。
李芡实愣了下,抬头看看头顶上的月亮。
在看到那个月亮的时候,李芡实又愣了下。
月亮并没有很圆,头顶的这片天很黑,云雾缭绕,连月亮都几乎隐藏在云雾里间。
“好像没有之前那般好看。”
李芡实知道自己是俗人,欣赏不了文人的雅致,也没办法理解周公子话里的意思,只能惭愧地低下头咧嘴一笑。
就在她这一低头的时候,她的余光却瞅见了桌面上的汤面。
汤面里是他们两人模糊的倒影,里面两个倒影,一个静止不动,另一个倒影却似乎是一只手,正探向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