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早上干什么?也是锄草?”
朱瞻基接着张欣的回答又问。
他自己早起读书,下午读书,也就是晚饭前这一小会时间算是自由活动的,不过最近贡献给了后宫里的这块地。
他每天都很忙。看娘亲跟爹爹也很忙,挺能理解别人可能也很忙的。
“这个具体娘不也算太清楚,地里的苗长出来以后,每天都是浇水,锄草,间苗。一亩地里的草,每天都在长,一天不干,肥跟水都让草吃了。”
张欣也没干过农活。只有个大概的了解。
要不是徐氏开了这地,她还不知道大冬天的,地里也有活干。
伺候一词,伺候人是从早到晚的。
她听京城老百姓也爱说伺候地里,还果然是,一年到头,不停歇。
“不是光中午在干,是一整天都在干活,中午这会锄草效果最好而已,翻出来的草根晒透了或者晒死了,后面再长草也慢一点,少一些。”
徐氏倒是解释了一句。
她以前听先皇后说过。
“这样干活,太费人了,宫里大家还轮值呢!”
朱瞻基初步对不容易这个词有了更真切的体会。
朱瞻基这几天都跟着朱棣过来干活,十月份的天气,地里什么都不长,所以干的活很简单,就是肥地。
朱棣告诉过他,当年在凤阳,春日,禾草疯长,头天卖力锄得干干净净的地,第二天就有了新的野草苗苗长出来。永远锄不尽,还不能停。
他听老师们说,普通老百姓一家五六口人,能下地干活的最多两三个,剩下的要么小,要么老,不老不小的就得干家里所有的活。
也就是说五六口人,天天忙活。
最后也只能收上来几百斤粮食勉强活着。
大本堂里的小伙伴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唐赛儿跟林三都说,有地算不错了。
没地的佃户,种出来的粮食最后在手里也就三四成。
在北边,也就是她老家,只靠着地里刨食养活的人要是存不够一个冬天的粮食跟柴火,死的人都是一整户一整户的,冻死或者饿死。
唐家跟林家为什么搬去了京城?
就是即便有地,纳了赋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日子也过得不怎么样。
蒲台县好多农户的地在荒年时,让大地主压价买了去,这本来也是正常,没吃没喝的,有地也没用,卖了地好歹能熬过一季,下一季跟地主佃了田种就是。
只是,这卖着卖着,大地主手里的地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没有卖地的人家,孤零零的被大地主家的地包围着。
像唐家跟林家,两家加起来地也不过是四五十亩的样子,不是一气置办的,没有连在一起,就大部分被包在大地主的地中间,旱时轮不到浇水,涝时轮不上排水。
好年景的时候,那地都没法丰收。
家里大小伙子气不过,还容易跟人家起争执。
所以唐家跟林家最后干脆把地卖了走人。
当个军户虽然不自由,可起码能吃饱穿暖。
朱瞻基有时候觉得,他跟唐赛儿还有林三象两个世界的人一般。
林三跟他讲过田里抢水还会械斗,死人更是常有的事。但这种事都在私下就解决了,不会闹到官府那边。
“所以啊,这就是你以后努力的方向了。让大家不用那么辛苦,就能吃饱穿暖。不过,这会,就高高兴兴的上课玩儿吧。等明年春耕,咱们去皇庄上住一阵,就什么都能看到了。”
张欣点点朱瞻基的额头,又上手把小家伙的头发顺了一顺。
这辈子的这会,徐氏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她硬着头皮接了宫里这摊子事,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整个皇宫像一个大漏勺,什么都能传到宫外面去,朝臣动不动就是弹劾。
朱高炽被立了太子,她成了太子妃,两个小叔子各种不满意。
公爹因着婆婆的身体老是不见好,性格暴躁得很。
于是她越发的贤良,什么都是循规蹈矩,谨小慎微。
现在她都想不起来当年朱瞻基这会在干嘛了,他跟着公爹跟婆婆,想必也是艰难的吧。
“嗯,好吧,大本堂的人能都去么?大家都没下过地。”
朱瞻基点头应下又请求。
“可以,你要是愿意,就张罗一个小聚会,发请帖邀请大家一起去。”
徐氏觉得这是好事。
同窗这事,光是同窗是不够的。
一同下过地,滚成泥球,比一起坐在那里读书美好多了。
“好。”
朱瞻基高兴的应下。
“喝水不?”
张欣看挽袖端着水过来又问。
“喝,加盐的?”
“嗯,出汗了。”
“下回再加点蜜行么?赛儿喜欢吃牛乳糖,明儿休沐,奶奶,娘,我能带大家去宝糖坊逛一逛么?”
“行。带齐了人手出去,可以。”
两大一小絮絮叨叨的时候,朱棣也在跟朱高炽交代事情。
“我带你娘去安南,这些人,你看着办。”
小酒馆里那一群人的名字,说过的话,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