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听着裴度这似笑非笑的语调,只觉得恍惚之间犹如隔世之感。
他还记得,那是他刚刚脱离剧情控制的第一日,因心中急于知道如今朝中的情形与镇北军的情形,故而在犹豫之下还是请常山给裴府之中递了信。
当时坐在春风楼时,他其实心中并不确定裴度最终是否会出现在春风楼中与他赴约,但所幸的是,裴度来了。
……
虽然自那一日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小半年的时间,但他仍旧还记得当时裴度的态度……实在是称不上好。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过去五年的名声,确实令人很难对他有什么太好的态度和信任。
但就是在他背负着种种劣迹名声的情况下,裴度却能够将他举荐给天子……哪怕是在天子一派已经无人可用的情形之下,裴度的这一次举荐对他而言也是万中无一的机会。
所有人都说,鬼面将军的出现给天子一派带来了生机,但反过来说,天子能够下定决心给予他这样的机会,同时也是彻底洗刷了他过去五年’剧情’给他身上所加诸的污名。
无论是青羊岗一役还是此次的北疆之行,天子用他为将都是在进行一场豪赌,所幸,这是一场他们双方的双赢。
……
想到此处,顾长卿在看到裴度的动作之后,也郑重的看向了他,拱手抱拳道:“长卿多谢裴大人举荐之恩。”
“裴大人?”
裴度听着顾长卿的称呼,脸上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怎么又不叫裴大哥了?”
顾长卿:“……”
顾长卿完全没想到,裴度在勤政殿内天子跟前竟然也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他于是被裴度问得僵硬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裴度的这番话。
天子虞子晟在看到裴度与顾长卿的这番对话之后,也没忍住当场笑了起来,指着裴度点了点:“裴爱卿啊裴爱卿,朕倒没看出你是如此促狭之人。”
顾长卿虽然在长野平原上面对那些各方势力的将领时能吊儿郎当的扮作山匪’顾大当家的’来调戏那些将领们,但如今在勤政殿上却到底不可能真像是调戏那些将领般胡闹。
他这会儿看了裴度两眼,又看了虞子晟两眼,最后有些迟疑的对着裴度的方向叫了一声’裴大哥’。
裴度看着顾长卿的这副模样,俊美的面容上笑意又更浓郁了几分。
天子看着裴度与顾长卿的对话,脸上的笑意也颇深。
他不像是先帝,对于原本分属南北的两大军中势力的裴家与顾家交好会心存顾忌。
作为一个确实心怀仁善的天子,裴度是他的伴读,而顾长卿则是将他拯救于水火之中的天才将领,这样的两人若是能够关系和睦,于他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关于裴度与顾长卿的关系,早在裴度举荐顾长卿时,裴度就已经与他分说明白,自然知道裴度与顾长卿实则是自小就认识的交情。
虽然裴度说两人因家中长辈之故不便交友,因而交情不深,但天子自忖对裴度的为人也有几分了解——若裴度与顾长卿的交情当真不深,或也不是如今的态度了。
天子看着两人的模样笑了笑,然后道:“长卿,你今日到京中已有些晚了,不过朕已经交代下去了,今夜城防营中会有宫中的御厨亲去掌勺,为从北疆回来的将士们办一场庆功宴。”
“你的功勋朕会在两日后的大朝会上亲自为你颁旨,但今晚你的庆功宴也不会少的!天誉苑中的宴席此时应已备好,长卿你一路策马入京,应当已经饿了吧?那咱们此刻便移驾天誉苑如何?”
应当说,虞子晟确实是个脾气非常好的皇帝,就连移驾为臣子准备的庆功宴这件事都能与人有商有量。
勤政殿中的天子一派官员以及顾长卿当然不会在此时扫天子的兴。
顾长卿当即对着天子拱手应道:“长卿谢陛下赐宴。”
虞子晟笑了笑,忽而又道:“不过今夜的宴席上,恐怕会有些不讨喜的人——但今夜这是为长卿你所预备的庆功宴,宴席之上便也不需要对那些人太过客气了。”
顾长卿闻言一愣,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各位王爷?”
虞子晟笑着点了点头,道:“朕的这些皇弟之中,你应当就与小九熟识,余下的那些皇弟,既然从前就不熟悉,那如今就也没什么所谓了。”
顾长卿在听到天子的这一句话后,却忽而顿了一下。
事实上,在进京之后,若说长卿他最不想跟谁碰面的——这个名单上排名第一位的应当就是……虞子安了。
在北疆与父兄促膝长谈的那一夜,他们父子三人就几乎已经将虞子安的身世背景给捋了个清楚明白。
身为前朝皇室嫡系血脉与先帝之子,虞子安的身上注定背负着更加复杂的恩怨情仇,而他如今蛰伏在京城之中,看似无害,实则就像是一条隐藏在暗中的毒蛇。
而虞子安他为自己所选择的那一座原安顺亲王府邸……这五十年来,只要有人入住其中都会不幸亡故,若要说这是前朝皇室的诅咒,那也未免太过神乎其神——与其说那是前朝皇室的诅咒,倒不如说那是前朝皇室的残余势力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