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小二哥,“——烦劳去喂一喂我的马,要按着我说的配比,让它吃饱!”
小二哥知道来者不善,只能悻悻然嘀咕着去牵马了。
那少年闷声吃下三升饭,一粒米都没有剩。一盘鱼也吃得仅剩一根干干净净的鱼骨。吃完饭喝一口茶水,便用手背一抹嘴。
道,“结账。”
小二哥懒洋洋的报了数目,特别点明算上了马粮。几百钱——就如意知道的,这价格略高。不过单就替他费事的拌出六豆三糠一米的喂马料而言,倒并不出格。
那少年听完一点头,便随手掏出一枚金铤,往桌上一放。
这下小二哥连店家一道,眼睛都跟着直了——这金铤足有五两重,少说也值七八万钱。
“客官这是……”
如意很确定,虽然一闪而逝,但那少年的唇角确实不怀好意的勾了一勾。
他说,“结账,找钱。”
不要说找钱了,店家在这边摆了七八年茶饭摊子,总共也未必赚够五万钱。就算把铺子搭给他也决然找不开啊。
他是故意的,如意想,他在嘲讽小二哥先前看衣认人。
小二道,“小店找不开,您就没小些的钱?”
少年干脆利落道,“没有。”
如意:——他有,他绝对有。说没有只是在报复小二哥之前说没座了!
如意心想,这少年明明打扮得像个小侠客,然而分明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啊。
如意见小二哥只盯着那铤金子,被他欺负得半点脾气都没有。便轻轻敲了敲桌子,对小二哥道,“他的账我付。”
小二哥这才又是如蒙大赦,又是依依不舍的点头,“好,好。”
那少年看了如意一眼,睫毛一垂,抿唇笑了笑。道,“我身上确实没有旁的钱了。”
如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你也要让我找钱吗?”
她听这少年说没旁的钱,料想他途中恐怕是遭了窃贼。只金铤因贴身带着没被偷走,这倒也解释了他为何身携重金却露宿在外。她有心替这少年将金铤兑换开,正要开口,却听那少年笑道,“那倒不用。”他微微扬起头,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这次里头没了那种高傲的邪气,更温和些,“只是我没钱给你,就只能用旁的法子付账了。”
如意心想,等下,不用旁的法子啊,那金子我真的能找开!
但若真这么说便太无趣了。她想了想,还是一笑,转而道,“你从南边来,那便和我说说个南边的消息吧。”
那少年不由微微眯了眼睛,片刻后才道,“也没什么有意思的消息。”
如意道,“什么消息都成。譬如江州的米价如何?天子用兵,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民间米价?”
那少年越发不解的看着如意,缓缓道,“你说呢?”他一面打量着如意,一面道,“天子令王公勋贵缴纳租谷以助军资。而江州自庐陵王以降,所有需要缴纳租谷的勋贵都将份额摊派到食户身上。食户赋税重至十之七八,穷苦欲死。米价大概已涨到五百钱了吧。”他说完了,又一笑,道,“你竟对这种消息感兴趣?”
如意原本就是随口一问,全没料到会听说这种消息,面色不由就一变——她早不比年少时天真,早就知道豪门世家日食万钱的奢侈正是靠着盘剥佃客和食户。却全然没料到世上竟有十之七八的赋税。徐仪曾对她说过,税至十之六便是极限,再高就要饿死人了。
她想——回头必须得想办法向天子进言了。
那少年却又轻巧笑道,“我胡编的。江州并未苛酷至此。”他笑道,“看来这顿饭钱我是付不起了。”
如意道,“你是从江州来的?”
“是。”
如意便记起顾淮在江州,心想,这少年说江州没苛酷至此应当是真的。但旁处恐怕就未必了。“摊派”一事应当极为普遍。
对于徐仪在军中的前途,她心中越发不安了。
如意便道,“你是要去北边吧?”
那少年又笑道,“是。”
如意道,“可是北边儿就要打仗了啊。”
“正是要打仗了,那些魑魅魍魉才会跳出来——不瞒你说,我去北边也是为了打探消息。”
如意这才回过神来,他见那少年正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她,不知为何便将口中话按下去了。只道,“你从江州来,我和江州颇有些善缘。这顿饭便当我请你吧。”
那少年又看了她一会儿,笑道,“……原来是因为我从江州来啊。”
如意不解其意,他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拱手告辞。
然而将马牵出来后,他却不知又想到什么,忽然便拔了长剑一跃而起——直到□□时如意才发现原来那并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把锋刃冷冽的长刀,挽动见刀光湛然欲流。那是如意所见过的最优美的功夫,宛若惊鸿掠水而起,他踏着江边乱石与桥桩飞跃至江上,在芦苇丛边旋身一刀扫过……待飞跃回来时,他怀中便抱了一大把雪白的芦苇。
他归刀入鞘。便抱了那一大把芦苇,往如意怀中一递,道,“聊以致谢。”
知道他翻身上马,远远的消失在入城的道路上,如意身后侍女们才回过神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