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抬头看看日上三竿的日头,又看看身后几个垂头丧气的民工,叹了口气。
招短工的老板们挑够了工人,都走光了。没有一个老板雇佣老三他们,今天又是没活干饿肚子的一天。
偷钢筋事件暴露,洪经理被抓进公安局,他们也被金老板赶出了工地,在民工市场出了名,自此就陷入了困境。
不管去哪家工地,只要报上名号,客气一点的老板,会微笑着说这里人已经满了,不再招工了,请到别的地方去看看。
态度恶劣一点的,直接驱赶:“去去去!我工地上的钢筋可是有数的,万一少了怎么办?”
还有更恶劣的,张口就骂,“一群偷钢筋的小偷,还不赶快滚回老家,在特区晃悠什么?”
老三只得带着兄弟们回到埔尾。埔尾村原名步尾村,对应的是步头村,在上步南路东,巴登路西。埔尾村包括巴登和埔尾两个自然村,因为巴登村只有20多户,而埔尾村有250多户,所以统称为埔尾村。很多打工人来到特区,选择在这里安身。
老三他们回了出租屋。这是一间四十平方的民房,墙上的涂料已经看不出颜色,窗台下面长满了青苔。
房间一分为二,里面的约有七八个平方做厨房用,外面什么家具也没有,地上铺着垫子,放着一个一个的铺盖卷,大家都是席地而睡,像条子鱼一样一溜摆着,晚上入睡以后,放屁声呼噜声磨牙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几句梦话。起来上厕所,要小心翼翼避免踩着人。
老三还没打开门,一股香气袭来,旁边闪过来一个衣着亮鲜的女人,三十多岁,眼泪汪汪地拉着老三的衣袖,“老三,你可回来了,得想办法把老洪给捞出来!”
老三转头看见这个女人,头都大了,“二嫂,兄弟们都在想办法”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老洪带出来的,要不是老洪,你们都还在村里种庄稼,可不能忘恩负义啊”这女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我们都尽力了,二嫂,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那女人也不说话了,只管拉着老三的衣袖哭,老三叹了一口气,只得掏出两张百元钞票递过去,“二嫂,我也没多少了,兄弟们好几天没开工,也没挣到吃食”
那女人从老三手中接过钞票,立刻不哭了,喜笑颜开地道,“谢谢老三,还是你讲义气,等老洪出来了,我和他说”
女人扭着腰走远了,老三和兄弟们进了屋,兄弟们横七竖八地躺下,一个民工道:“老三!要不咱们散了伙吧!各自回老家种庄稼!”
另一个民工叫道,“你说得轻巧,要回家也得有路费,难不成你两条腿走着回家?”
又有一个说道,“为什么不去问金老板要工钱,咱毕竟是给他干的活!”
“还要工钱,金老板不是说了吗,把工钱都结给洪经理了!”
老三叹了口气,他去金老板那里要过两次工钱,金老板都是令人放狗,把他咬了出来。金老板说,我把钱都和姓洪的结清了,你再来啰嗦,我让警察把你抓回去。
一个民工说道,“走着回家也不是不可能,一直顺着铁路走,走上个两个月就到家了,只是沿途要讨饭吃”
这时一阵锅碗瓢盆响起,负责做饭的民工从厨房探出头道,“老三,再不买米,可真就揭不开锅了!”
老三终于怒了,跳起来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子的钱也被姓洪的把着,你们催我,我有什么办法”
“我也是尽力了,老子去了金老板工地要薪水,被金老板放狗咬了出来,到现在腿上的伤疤也没好”
“刚才又被洪经理的小老婆要去了二百元”
民工们又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一个民工道,“都怪那个陈东方,要不是他,洪经理不会进去。”
又有人不服气地道,“只许你们对陈东方做初一,就不许人家做十五?”
那人立刻哑了嘴。
又有人叹了气道,“要是我,就老老实实打工挣钱,不搞那些歪的”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一个民工过去打开门,惊讶地叫道,“陈东方?”
听说门外是陈东方,民工们都跳了起来,老三第一个挤到门口,看见外面正是陈东方,笑容可掬地看着大家,老三叫道,“陈东方,你害得我们断了炊,有家也不能回,还敢到这里来!”
陈东方笑道,“老三,我听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怎么,你还要打我一顿不成?”
被陈东方这么一说,老三只得讪讪地让开,陈东方随即进了门。
陈东方进门后,左右扫了一眼,感叹道,“老三,你们兄弟们住的条件太差了”
老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有一个民工却叫道,“还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们的薪水没了着落”
陈东方却摇头道,“洪经理没进去的时候,你们就是住这里吧!我怎么听说洪经理住的可是楼房,而且还养了个女人”
众民工们立刻不说话了,个个眼神充满了妒忌。洪经理来特区时,也是光棍一条,但带着他们做了没多久,就有了姘头,这些民工们眼红得很,洪经理自己在家夜夜笙歌,他们只能偷偷跑小录像店看三级片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