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山不知道段永明在激动什么劲。
他现在整个人的思维都沉浸在构建自己的论文中。
“你这么快就能写论文了?”
段永明的动静惊扰了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他们听到了论文这两个字,也都凑过来看热闹。
京大的老师给许青山寄包裹的事情大家是知道的。
毕竟许青山现在上课的时候摆在桌子上的那些概率论相关教材和资料又不是没标题的。
但谁也没想到许青山竟然在这个时候就会想着写论文。
虽然许青山在老师们眼里无疑就是一个高考天才,对于应试教育有着属于自己独到的技巧。
可他也才刚刚完成了提分冲刺,这才刚刚接触了一点点大学的内容,甚至可能连论文需要写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想着自己写论文了。
实在是有些荒谬。
这种事就像是还没学会跑就想着飞一样离谱。
老师们没有看不起许青山的意思。
但也怕他太飘了,下半学期弄这些东西,结果要是没成,自信心受挫了,甚至都有可能会影响到高考成绩。
在老师们挤眉弄眼地示意下。
还得是身为段长的段永明出场。
“青山啊。”
段永明又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镜,让许青山先把文件夹放下,自己劝劝他。
“你喜欢搞学术的话,老师是很支持的,但是这个论文啊,它这个东西不是那么好把握的,你才刚开始看教材,很多东西才刚学。”
段永明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许青山递过来的文件夹,嘴里还在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老师也是读过大学的,像我们办公室里的老师啊,不少其实都是硕士研究生。”
“论文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也是这样我们就更清楚它这个东西没那么简单。”
“你还年轻,论文这东西你把握不住。”
段永明说着,他稍稍把自己的老花镜往下挪了挪,就把鼻托架在鼻梁尖尖,然后开始看许青山的手书。
“古典概率论的决定论特征与达朗贝尔的混合数学观?”
就这第一眼。
段永明本来还想继续引导许青山稳扎稳打的话,都到了嘴边了,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古典决定论:在自然现象中,因果关系的必然性完全对应着数学证明中前提和结论之间的必然性。”
“新决定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为人所洞察和把握的偶然性,即以稳定的概率而发生的某些偶然现象或事件。”
“达朗贝尔为了克服传统数学的形而上学特性与其应用的有效性、合理性之间的矛盾,他致力于重建从公理到整个体系的所有命题都具有经验性的混合数学。”
许青山这个时候在科作业纸上打的只是一个概述草稿。
陈大跃给他的那些资料里,就有不少让他参考学习的论文。
而且,毕竟是京大数院系主任挑出来的论文。
无论是从论文结构,还是从规范标准,还是从学术内容来看,都是精品。
许青山前世对论文并不太懂。
但奈何这辈子悟性太好,学习速度快,再加上现在手里的这种资源又极为丰富。
在动笔之前,就已经把论文结构大纲列好了。
而段永明看到的,就是许青山在分步式的论文结构中,作为亮点核心的内容。
当然,他手写的速度也就那么点。
就这几句,还只是简单总结,算是依旧在这篇数学史综述里的前半部分。
段永明大学的时候也是学数学的。
这些内容他是看得懂的。
但正因为看得懂,他才惊讶地发现,许青山的思路并没有什么问题,他的结构也没什么问题。
看起来比段永明自己当年在写毕业论文的时候都要清晰明了得多。
段永明沉默了。
他现在突然有点明白了当许青山同学是什么感受了。
原来被天赋降维打击是这种感觉。
“没事了,那你回去写吧。”
段永明想提提意见。
但他可悲地发现,自己现在能给许青山提的意见,似乎只剩下了“过马路要记得等红灯”、“剪头发刘海不要超过眉毛”这种没有质量的意见。
他有点悲伤。
许青山得到了老段的准许,又拿起文件夹托着科作业纸一边写一边走地出了教室。
只剩下老段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连茶都不沏了,就坐在电脑前发呆。
“老段长,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说两句就不说了?”
“对啊,可不能让青山太飘了,那摔跤了可就不好安慰了,现在距离高考就百来天了。”
“老段长,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想说吗?”
高三老师办公室里,叽叽喳喳。
段永明安详地眠在椅子上。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这句鲁迅真说过。
许青山稍微收拾了东西,就回了家。
大家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许青山匆匆离去的背影,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