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赵承砚操持,确叫柳云清省心不少,至于叫邓国公帮忙也不是难事,只是他老人家近来出城会好友去了,约莫得个四五日才能回来,届时赵承砚再带着柳云清登门。
柳云清点头,检索的事儿不急,目前先将人手调配好才是紧要的。
赵承砚不是拖沓的人,这便唤来章掌柜和陶坊的几位管事来协助,只一下午便说好了腾出来哪间陶坊供活字项目使用。
因烧制活字是个繁杂又细致的活儿,便给苏师傅和下头的徒弟们又配了二十个识字的管事伙计们。
从什么字开始烧制,常用的字又该烧制几个,左右赵承砚也是闲着,便先做起了这检索排序的工作。
柳云清便陪着他一道,二人一个写字看书,一个拨算盘盘账,一时亭中只听得算盘珠子清脆的啪嗒声和翻书沙沙声,时不时的问对方一句,倒也相得益彰。
快入夜时,盯着鲁倱的人也将消息传来了。
他侥幸保得一命,只是伤得厉害,他叔叔颇紧张他,悄悄避着人来看了鲁倱,看着侄儿可怜的模样还落了几滴子泪。
鲁倱疼昏过去了,现下还没醒来,刘擎也不好一直守着他,只叮嘱鲁倱后院的一妻五妾好好伺候侍奉着。
然临走前,他忽的想起了什么,扭头朝鲁倱的内人曲氏问道。
“你良人今儿出门戴的是什么玉佩?去岁腊月里我给倱儿的那个玉佩可还收得好好的?”
曲氏生得乖顺,然因着鲁倱纳进家里的这五个妾,她早同自家良人离了心,已是将近一年不肯叫鲁倱进她的房中了。
平日里她只带着五岁的儿子过自己的日子,捏好了家里的中馈,压根儿不操心给他管着身边的物什。
这若是旁人问话,她必然不给什么好脸色,可叔叔刘擎可是家里的财神爷,她岂能不叫财神爷安心?
“叔父只管放心,良人谨慎着呢,凡是叔叔给的物件儿他都好好收着,不舍得戴出家门,也不怕叔父笑话,这些东西良人连我都防着,眼下他不方便拿,可要我寻来给叔父看?”
刘擎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放心,摆摆手不叫曲氏忙活,当初侄儿的婚事便是他做的主,自家侄儿的性子他自己知道,比起鲁倱,还是他这个侄媳妇更叫人放心。
她既说得这样笃定,那就是鲁倱真的上了心。
“不必麻烦,他且记得收好便是,左右也不算得什么要紧的,只是那物件儿在我身边时候长了,算是个念想。”
“人老了就是啰嗦,为的也不过是这点儿念想。”
说罢,刘擎也不久留,这便带着长随上了一辆不打眼的青帐马车,踏着夜色缓缓驶离。
曲氏拉着儿子立在门前相送,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这才带着人转身进了府,只是她才走了两步,脑中又浮现了刚刚刘擎说的那两句话。
鲁倱这叔叔虽不是他的亲叔叔,可当真比亲叔叔还义气的,待鲁倱是没得说,比对亲儿子都关切。
刘擎做官多年,与人虚与委蛇的手段可谓是炉火纯青,甭管在多紧要的位子,甭管从中牟利多少都不曾被人撼动半分,说话做事再周全不过。
可今儿怎么就冷不丁的说起先前给鲁倱的一个玉佩了?
曲氏慢慢走慢慢回想着,她还记得刘擎给鲁倱的那个玉佩是何模样。
是个不怎么打眼,雕工又极不能入眼的一个玉佩,上头一个简单的“泰”,除了上了些年头,瞧着便没什么特别了。
他们夫妻跟着刘擎锦衣玉食多年,什么好的没见过?
刘擎平日里在外穿着朴素,然家里却奢靡非常,除了鲁倱这头连年孝敬的,他老人家也从别的地方不少收受贿赂。
旁的不说,刘擎偏爱象牙制的东西,光是各式的牙雕便摆了整整一面墙,刘擎也疼他们夫妻俩,心疼他们每每前来孝敬拜访也得夜半三更过来,在外头亲都不敢认。
故而他们过去时送去一车的礼,回来时却带着两车的礼回去。
可唯独那次不同,夫妻二人夜半去给刘擎拜年,刘擎还照常对他们关切着,可临走时旁的东西一概没有,只有这个玉佩。
刘擎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道叫鲁倱好好拿着着玉佩,莫摔碎了。
曲氏那时便隐隐怀疑这玉佩还有旁的用处,可鲁倱却全然不屑,甫一上马车便随手将玉佩丢到了一旁,临下车了又赏给了车夫。
车夫不识货,便美滋滋的戴在了腰上,好似得了天大的赏赐,每日都挂在腰上,偏他穿的又不甚体面,佩这东西只觉不伦不类极了。
然后来看惯了便也不在乎了,而今刘擎又提起这玉佩,曲氏左想右想觉得不对,干脆招来身边的小奴,让她寻了车夫问问。
“桔子,你且去问问给老爷驾车的孙大郎何在,将年前老爷赏他的那个泰字玉佩拿回来,用我库房里随便哪个跟他换去。”
桔子一愣,都没想起年前的老爷赏人的东西是哪个,老爷出手阔绰,莫说这一年,只一个月便要赏出去一二十件,继而又想起孙大郎,忙回。
“夫人,您忘了?今儿送老爷回来的人还说呢,财源、孙大郎并四五个都是命薄的,尤其是财源,人形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