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好喝好就回去了,只不过宋芙好像高估自己了,她喝得也不少,还是坚持着跌跌撞撞把蒋邵川和她自己安全地带回去了。
宋芙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感觉到冷,几乎以为自己仍在那场风雪中发抖。
她感到眼睛酸痛,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床头的闹钟显示04:16,这意味着她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就被一场陈年旧梦给打扰了睡眠。
她是不喜欢梦到蒋邵川的,因为每一场关于蒋邵川的梦都是一种消耗。她会感觉很累。
发了十分钟的呆,回想到当年自己听见那句话之后的反应,其实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跑上去,接住差点摔在地上的蒋邵川,沉默着走完了那条路。
宋芙再也没有睡意,出房间去找冰啤酒喝,没有想到在客厅里撞见蒋邵川,嘴里叼着根烟缩在角落里拼乐高,两人一个站在月光下,一个坐在阴影里,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醒了?”蒋邵川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惊讶。
“你呢?”宋芙反问,“醒了还是压根没睡?”
蒋邵川说,“躺了会儿,睡不着,瞎转悠的时候看见你没拼完的乐高,就待到现在了。
”
看来一场见面,大家各有各的心绪难平。
“哦。”宋芙打开冰箱,想了想还是取出两罐冰啤酒,把其中一罐递过去,“喝吗?”
蒋邵川笑着接过来,“大半夜这么喝凉的,你这生活习惯可真不怎么样啊。”
“没事,也不是经常这样。”宋芙在他对面坐下。
蒋邵川跟她碰了碰瓶,仰头喝下一口,然后接着研究乐高,一会儿看图纸,一会儿从那一大堆的细小零件中翻找对得上号的,没有找到就咬着唇继续找,找到了便神色一松,把它拼进它该待的地方。
宋芙抿着唇看了他很久。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
蒋邵川闻言抬起眼睛,“是吗,哪里不一样。”
宋芙想了想,说,“有分寸了,平和了。”
“是夸我吗?”
“你觉得呢?”
“假装是吧。”
“你以前拼乐高不会这么有耐心,”宋芙的声音和月色一样淡,“甚至不会看图纸。”
蒋邵川“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是在说我以前乱拼吧?”
宋芙也轻轻一笑,“是说你有创造力。”
蒋邵川把手上未成形的乐高翻来覆去地看,“看来我现在是真的不再年
轻喽。”
他的脸上竟真的有一瞬间露出了那种千帆过尽的倦,宋芙准确地捕捉到,迎来大脑中的一阵恍惚。
她真切地觉察出蒋邵川的变化,但却说不出来究竟变化在哪里,还要探究吗?她想,她还敢不敢有下一个这么久的时间,花在一个蒋邵川身上。
她捏了捏手中的易拉罐,心里响起一个回答:或许。
时间已经到凌晨四点四十,夜色依然深沉,寒凉的秋风从阳台吹进来,吹动门后的窗帘,地上的影子轻轻摇晃。
蒋邵川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冷吗?”宋芙问。
“不,阿嚏。”蒋邵川揉揉鼻子,嘴硬道,“不冷。”
宋芙无奈地摇摇头,站起来去关上阳台的推拉门,又到卧室拿了床毯子给他披上,“本来你就淋了雨,又大半夜在这儿吹风。”
“嘿嘿。”蒋邵川挺听话地拢了拢身上的毯子,一双含笑的眼睛被月光涂抹得尤其亮,“没关系,我身体很好,阿嚏,很好的,再不济,还能仰仗你,阿嚏,你照顾嘛。”
一句话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说到最后连鼻音都带上了。
宋芙收走他没喝完的冰啤酒,往他手里塞上杯热
水,说,“我可没空照顾你。”
蒋邵川闻言撇了撇嘴,“宋芙,你以前不会跟我讲这种话的。”
宋芙假装没听明白,“我说什么了?”
“算了。”蒋邵川幽幽叹了口气,捧起热水轻轻抿一口,再放下杯子,却也不摆弄乐高了,双腿曲起来环住,下巴搁上去,看起来有点蔫儿,却是一副要聊天的架势,“不要说我,你也变了很多。”
有些人认识的时间太长,随便一句话后面都拖着条长长的线,系着一小段往事。
蒋邵川带着那种鼻塞的不适感,在略不畅快的呼吸中回忆起某一个昏沉的午后。
他侧躺在床上,被子很重,压在身上四处捂得严严实实,他身上发着汗,人是无力的,呼吸靠张嘴,嘴唇很干。
有一个人走过来,俯身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温度。
他兀自昏沉着。忽然笼住他的影子消失了,那人直起身,又往前走几步,轻轻推开窗户,房间里便涌入温吞的风。
那股恼人的粘稠一下子被吹开了。
“宋芙。”蒋邵川瓮声瓮气地喊出这个名字,“你怎么来了?”
然后他听见宋芙用少有的急促回应他,“从昨天晚上开始
你就没消息,短信不回,电话不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忽近忽远的,像在浪中颠簸。
“什么?”蒋邵川所有的感官都慢半拍地飘着,迷迷糊糊反应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