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害怕很多事情,怕往日种种留痕太深,怕追不回空白的时光,怕最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怕白茫茫,空落落。
可是看过一些、经历过一些之后,他发现自己不想逃避了:“那把钥匙——就是你家的那把,记得吗?”
宋芙轻轻“嗯”了一声。
“我回来的那天晚上,本来没想自己开门进去的,我知道那很不好。但是我坐在你家门口等你的时候,忽然就摸到口袋里那把钥匙——你相信吗?”
“我根本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把它放进口袋里的。一摸到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就是很想试试,你究竟有没有把锁换掉。”
蒋邵川原本不抱希望,但是当钥匙准确地插进锁眼,又顺利地拧了两圈之后,他的魂一下子就被勾进了房门里。
他慢慢地拉开那扇门,站在玄关处,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走进去。
他被卷进了宋芙的气息里面,好像陷入一个温柔的拥抱。
宋芙。他颤抖着声音,对着黑漆漆的屋子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可是他感到奇异的满足。
“结果你赌赢了。”宋芙说。
“不,”蒋邵川悄无声息靠近了宋芙,在
被子里伸手就可以触到她的衣角,“我没想赌什么,我什么都没想,我就是单纯地开心。”
其实他丢过一次那把钥匙,当时的念头不容动摇,就是绝对不要再和宋芙有半点瓜葛。
可是那天晚上他就梦见了宋芙,梦见宋芙把钥匙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还有他靠在宋芙身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的时候。
他曾经以为自己绝不会怀念这些,可是梦醒之后他怅然若失,怔愣了很久之后,竟神经质地跑出房间去翻垃圾桶。
他在心里骂自己疯了,又老老实实去把好不容易翻出来的钥匙洗了几遍,然后收进了自己轻易不会去找的地方。
之后他搬过几次家,钥匙也就跟着辗转,如同消失。
可就在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去找宋芙的那段日子里,那钥匙又在某次大扫除中从一堆杂物中掉了出来。
也许真的是上天的启示,他这么想着,把钥匙捏进手里,决定不再跟它玩捉迷藏了。
“宋芙。”蒋邵川很突然地伸手抱住了宋芙的腰,喊了一次,又喊,“宋芙。”
宋芙想推开他,可是他敏锐地觉察出对方的意图,小声制止道,“让我抱一
抱,好吗?”
宋芙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最后放下了。她叹了口气,也喊他的名字,“蒋邵川,你不能这样,想抱我的时候就到我怀里来,不想抱我的时候就竖起满身的刺。”
“对不起。”蒋邵川抬起上半身,把脸埋进他的腰腹处,用力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宋芙,我现在已经没有刺了,你还能不能再抱抱我。”
宋芙只感觉自己怀里被塞进了一只小暖炉,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企图把他融化。
沉默许久,她终于疲惫地仰头向后靠去,手掌轻轻地落在蒋邵川后背,分出了当下他愿意分出的一丁点的温情。
“睡吧。”她说。
蒋邵川得寸进尺,说,“讲个故事,好吗?”
宋芙答应了。他几乎不用任何思考,就能将那个蒋邵川爱听的故事背出来。
窗外凄风苦雨,如泣如诉。蒋邵川听着,感觉自己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那个充满柠檬香气的夜里。他闭上眼睛,嘟囔着问,“什么是爱?”
宋芙愣了一下,接着用《夜莺与玫瑰》里面的句子回答了他。
蒋邵川在半梦半醒间皱起眉头,看上去不甚赞同。他含含糊糊地
说,“错了,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醒来仍旧是个阴沉的天。
昨夜宋芙靠着床头就睡着了,醒来时肩酸背疼,后颈那一大片肌肉都是僵硬的。
垂眼一看,蒋邵川竟也还半缩在自己怀里,姿势有点儿别扭,后背整个躬着,不知怎么就坚持了一夜。
她想站起来伸展一下,轻手轻脚地去拉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没想到对方在梦里也不肯松手,脑袋在她胸前拱了拱,搂得更紧了。
没有办法,宋芙只能在尽量不惊扰的前提下出声轻唤,“邵川。”
可蒋邵川没有醒,非凡没有醒,反而泄露某种不安,他紧闭着的眼睫颤动起来,慢慢氲开一层潮气。
宋芙感觉到他在抖,非常小幅度地,仿佛一脆弱的小动物遇见了寒冬,无遮无挡,冷得没办法了,就缩起来自己取暖。
这怎么办呢?
他们之间缺了该有的距离,几乎是在共享呼吸、温度和脉搏,宋芙不着边际地想,现在她怀里塞着的,怎么也像颗跳动的心?
他以前很喜欢看蒋邵川睡觉,因为人在睡觉的时候最接近本来的自己。
但同时,这种观察本身又是很孤
独的一件事情。
这世上任何两个人之间都存在壁垒,遑论睡着的和清醒的。
很多次宋芙都看见蒋邵川在梦中紧锁的眉头,听见即使凑近了也听不清楚的梦呓,可隔着一个虚幻的世界,她追溯不到源头,也不会主动去追溯。
一直以来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