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只留了两盏烛火,小小的焰火摇曳,不足以照亮整间房。昏暗中的安静有些渗人,只有火盆里偶尔传出一声细弱的噼啪响。
容宜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紧抿着唇,忐忑地来到床榻边。
床榻上的人被病痛和心理折磨得憔悴不堪,他仰卧着,气息微弱。俊秀的剑眉微蹙,唇无一丝血色。
容宜眼眶微红,然而江匀珩却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即便他如今病体孱弱,也能让容宜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缓缓地落了下来。
只是那无力歪着的头透露出的颓废萎靡,让他如被泥沼困住般失去了光华,房间的浓郁药味和寂落昏暗都在映衬着他由内到外的脆弱。
容宜吸了吸被冻得发红的鼻子,忍住伤感转身走到面盆架前,卷起袖子将盆里热水中的毛巾拧干。
她不知道江匀珩为什么不肯让下人服侍,但她知道他心里肯定有自己的苦楚。她小心翼翼地在床榻边坐下,再倾身动作轻柔地帮他擦着脸,尽量不惊醒他。
她的心跳得厉害,她渴望看到他温柔如春水般的眼眸,渴望听到他清润的柔声细语。
容宜咬了咬牙关,强压下心里的起伏。
握着温热毛巾的白皙柔荑擦过男人脸庞和脖颈的微凉肌肤,长长的鸦睫、高挺的鼻梁和菲薄的唇,一切都是真切的。容宜眷恋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槽花罩旁来了又走的人……
容宜帮江匀珩擦完手后他依旧是沉睡的模样,她便大着胆子,用两只小手裹住了他的一只大掌,想让他的冰冷沾染上她的体温。
她看着在自己莹白素手下的浅麦色粗粝大掌,肤色和质感的差异颇大。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线条流畅修长,手背上脉络分明的青色凸起,有带着力量的美感。
容宜微微抬起江匀珩的手,弯身将自己滚烫的脸颊贴近,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悸动不已。
稍微感觉脸旁的手有些回温,容宜便直起身子离开了他的大掌,双颊红得快滴血了般。她太想他了,几个月未见又积压了这么久的担忧,她难以克制地偷摸做了这种事。
容宜又握着江匀珩的手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将那有了暖意的手掌塞进被窝。她把被褥掖好后又整理平整,这才感觉床上的病气少了些。
容宜起身,饱含情意的润泽眼眸凝望着始终闭着眼的江匀珩。良久,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出了门。
可她不知道她转身后病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清墨般的凤眼。
江匀珩看着朝思暮想的纤瘦人影离开,默默攥紧了右手,反复感受着掌心的余温。
……
大夫人院里
大夫人唤来了容宜。
她放心不下江匀珩的状况,恨不得一整天都守着人,可江匀燮却总是要过去硬将她拉走。
于是大夫人便派人看着大儿子的院落,昨夜她正愁着该怎样让江匀珩接受他需要被人照顾的现实,就听到小厮来报。
小厮说容宜进屋快一个时辰大公子都没有吵闹赶人。大夫人有些惊异但又不太意外。
这阵子发生了太多的大事,她差点没想起还有容宜这么个人。二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容宜说要出府的时候,她当时已相信容宜是个乖顺的,但听说昨夜的事后,她不敢确定容宜对她的大儿子也能做到毫不动摇。
更危险的是江匀珩也倾慕容宜,这是比起江匀燮更说不过去的状况。
若是按原来的计划,大夫人便会在江匀珩凯旋归来时无论如何也要除掉容宜,她不可能允许一个低贱的丫鬟和自己的两个儿子纠缠在一起!
但此时她更不愿看着江匀珩这般荒唐的自暴自弃。
对她而言,下人就是拿来用的,有利用价值时就该放到能发挥作用的位置去。
大夫人目光不善地盯着面前站着的容宜,质问道:“你不出府了?”
容宜不假思索地回答:“大夫人,民女打算过了这个冬天再出府。”容宜已经是个自由身了,她没有再自称奴婢,也没有下跪,只是行了个礼。
大夫人的神色放松了一些,“哦。”
她暗忖人还有出府的念头便好,用完后更方便处理……
大夫人继续道:“大公子因为意外腿疾严重,但他是个孤傲的性子,不肯让外人服侍起居,我听说你昨夜过去,大公子竟然没赶你出来?”
容宜微怔,大夫人竟这么快就知情了,但她的神色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既已不是个丫鬟,大夫也就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打杀她了。
她淡声答道:“大公子歇息了,并未发现民女进屋。”
大夫人可不会信这话,她接着问:“你跟大公子是何时有的交情?”
她好奇清风霁月的大儿子为何偏偏倾慕容宜这个丫鬟。
交情?容宜开始思考,自己和大公子之前的来往算是交情吗?交情是指人与人之间互相来往,可她好像每次和大公子相处时都只是她在接受照顾。
大公子会尊重她,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始终像一棵大树般静默地为她遮荫。
可她几乎没为他做过任何事,她一度不知道他的隐忍和付出,甚至还怀疑过他的心意。
他们之间许是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