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洗漱后,江匀珩才觉得身心舒畅了些许,然而依旧睡不安稳。
冬日夜长,月亮尚未从夜幕中隐去,他便已醒来,偏头凝视着窗外的漆黑,陷入沉思。
手里握着侯爷交给他的环形玉佩,玉环上精心雕刻了一只衔着合欢花的青鸾。满绿的翡翠虽浓墨重彩但不失清澈与纯净,还多了份如岁月沉淀般的沉稳与深邃。
烟雨姨娘……他不是没有见过,当年他约莫十一二岁,江家军行军经过祁宁时,父亲在那地逗留了两日。
一日午后,刚下完场大雨,父亲突然独自带着自己出了门,在闹市遇到了一个女子,父亲用颤抖的声音唤她烟雨。
江匀珩早已记不清女子的面容了,只知道女子的身形高挑娉婷,皮肤是边城女子少有的白净,说话轻言细语,很温柔。
他记得当时父亲让自己去旁边玩,交谈结束会去找他。他听话地去了旁边的码头看船……
当时他还好奇为什么父亲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遇到旧友,如今看来应该是父亲有意而为。
他从来不知坦荡磊落、英勇强悍的父亲,原来也有无法言说的心底事。
这世间,为何一件件事情都如此复杂,难尽人意?
……
翠竹醒来时容宜已不在床上了,当她看到在小厨房烧火的人,不禁怀疑容宜是不是一夜没睡。
小厨房白日会有专门烧火做饭的下人,翠竹不太明白容宜为何要天没亮就起来亲力亲为。
“容姐姐,你昨夜没睡吗?”
身后传来翠竹的疑问,容宜拿着烧火棍,扭头腼腆地笑了笑,“睡了一会儿的。”
她不知道昨夜安羽有没有照顾好大公子,不免有些担心,便又早早起来生火炖汤,天亮时就可以端着汤进屋看看了。
容宜没忘记翠竹是江匀燮安排的人,总觉得身后的目光带了些审视。于是主动解释:“大公子曾救过我的命,我做这些还远远不能偿还大公子的恩情。”
闻言,翠竹没再多想,她不是爱刨根问底的性子,于是麻利地上前帮忙了。
……
容宜端着汤来到房门口,正在打瞌睡的安羽立刻清醒,有些自豪地告诉容宜自己晚上服侍大公子起夜了一次。
容宜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起码大公子有一些接受安羽了,她让安羽先下去休息,随后入了寝屋。
容宜穿过槽花罩,一转身视线就与床榻上那清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江匀珩似是已经醒很久了,容宜的眉眼顿时浮上笑意,樱唇微绽,婉转的声音轻唤:“大公子!”
她的鹅蛋脸上沾着些许炉灰,天还未全明,小厨房和厅房的烛火昏暗,翠竹和安羽都没注意到容宜脏了的脸。
可一进烛火通明的寝屋,江匀珩就看得一清二楚。他觉得容宜像是钻去哪里玩耍,刚回来了的小花猫般,于是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弧度。
容宜不知缘由,只感觉江匀珩的心情好像比昨日好了一些,他的心情好,自己的心情便更好了。
容宜兴致高涨地服侍江匀珩晨起洗漱。当她拿着热毛巾靠近时,江匀珩便立刻闻到了她身上暖洋洋的烟火气息。
柴火味不算好闻,但混着容宜身上如木兰花般的浅香却让人觉得很安心。
容宜留意到江匀珩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又不由得生了些紧张。
江匀珩擦完脸后,突然开口,“你也该洗个脸了。”
容宜抬眼微怔地看着他,他抬手,突然伸出一根长指抹了一下容宜的玲珑腻鼻,随后在容宜眼前展示那变灰的指尖。
容宜立刻用手背擦了擦鼻尖和脸颊,看着染上灰黑的手,顿时明白自己脸上定是粘上炉灰了。
容宜蹙眉,扁了扁嘴,羞窘地用手里的湿毛巾包住江匀珩的手指,快速地擦了一下,急呼:“奴婢去洗个脸!”
随后立刻起身,端着水盆匆匆走开了。
江匀珩的唇边绽开了一抹笑容,依旧苍白的脸上瞬间多了些生命力。
……
御医宋持安过来时,容宜刚喂完江匀珩最后一勺药。他嫌药烫,容宜便一勺一勺吹凉送到他唇边。
容宜从床榻边起身,见江匀珩嘴角沾了些药汁,便下意识将手里的罗帕递给他。
江匀珩极为自然地接过淡蓝色的丝帕,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帕子沾去了唇边的药汁。
容宜接过他用完的帕子,这才转身向宋持安行礼问好,“奴婢见过宋御医。”
宋持安轻点头,容宜便退到一旁远远站着,她想听听御医讲江匀珩的病情。
江匀珩抬眸看向宋持安,扬唇,笑意却不达眼底道:“宋院判,久违。”
宋持安作揖回道:“少将军,久违。”
容宜偷偷看了一眼两人,她原本觉得气势逼人的宋持安,此刻气场却像被突然压下去了般。
容宜还没来得及感叹大公子的威压感,余光就瞥见床榻上坐着人正看着自己。偷看被抓包,容宜赶忙垂下头。
“你先出去。”
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容宜知道是在说自己,于是心虚又带着些许失望地行礼退下了。
江匀珩的眼眸沉了沉,看向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