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人在乎蓝致铭的感受。
眼下,明镜先生的第三问已经接踵而来。
“月旬之前,老朽曾与圣上品茗,圣上言,大楚如今有三难。”
“一为天灾不断,国内百姓名不聊生。”
“二为番邦祸乱,边境匈奴灭我大楚贼心不死!”
“第三难,圣上并未言说,以小友看来,困扰圣上的第三难,该当为何?”
此言一出,旁边的蓝虞兮不由得下意识地开始思考。
如今大楚出了人屠大将军,扶大厦于将倾,国内虽然有一些问题,但前面二难已经概括全部,要说第三难,两人苦思冥想,想不出来。
思来想去没有个头绪,暴躁到极点的蓝致铭不由得冷笑道:“老师,你也太为难他了,他不过一个草包,知道个屁的国家大事?”
蓝致铭的话才落地,不等明镜先生说话,陈怀瑾就开口道:“第三难,在人难。”
陈怀瑾不咸不淡地瞥了蓝致铭一眼,淡淡道:“所谓人难,阶级固化,下层之百姓无上升通道,社会阶层被蓝致铭这种败类所占据,寻常百姓,唯独通过科考才能进入仕途,可问题在于,眼下大楚国情,便是科举中了状元又如何?”
“官场上,官官相护,彼此之间攀
比的不是政绩不是对百姓做了什么实事,而是你家长辈是朝中哪位大员,我家哪个亲戚又是什么官儿,朝廷中有人,便好升迁好办事,朝中无人,只能从最基层苦熬,打熬个二三十年,心气都磨灭光了,也不过四五品职级。”
“说到底,不过氏族门阀罢了。”
“精英阶层被氏族门阀所占据,普通百姓想要跻身其内,难如登天。”
“如此,整个大楚社会变如同一潭死水,再无新鲜活水来,水潭中的鱼儿,窒息死亡走向穷途,不过是时间问题。”
陈怀瑾一番话,说得请便,可落在几人耳中,却不亚于雷霆。
明镜先生面色阴晴不定,蓝虞兮若有所思,神色越发震撼,唯独蓝致铭还是一脸不屑。
他狂笑道:“放屁!”
“你个草包懂个屁?在这里大放厥词,也不怕给人笑话!”
“什么阶级固化,什么一潭死水,我怎么看不到?”
陈怀瑾冷淡道:“那是因为你的一双狗眼给屎糊了。”
蓝致铭的狂笑凝在脸上,他恼羞成怒,大声呵斥道:“陈怀瑾,你找死!?”
“蓝致铭!”
明镜先生突然一声大喝,吓了蓝致铭一跳。
“你,滚出去!”
蓝致铭不敢相信,他支支吾
吾地说道:“老师,你,你让我滚?”
“听不懂?”
明镜先生脸色漆黑,冰冷道:“还是要我把你逐出门墙?!”
蓝致铭咬牙切齿,内心怨毒到了极致。
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敢忤逆明镜先生的话。
咬着牙关,蓝致铭说道:“学生…告退!”
看着蓝致铭脸色绛紫地离开,蓝虞兮有些不放心,起身道:“明镜先生,我过去劝劝二哥。”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陈怀瑾一眼,起身就追了上去。
等兄妹二人都走了,明镜先生盯紧了陈怀瑾,问道:“若是让你来处理这第三难,你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明镜先生早就想问。
因为陈怀瑾的回答,正中他的下怀。
与他当日与皇上攀谈至此问题时,所分析出来的一模一样。
甚至,陈怀瑾的回答思路更加清晰,更成系统。
可如何处理,却难倒了他和皇帝。
所以现在明镜先生很想知道陈怀瑾是怎么想的。
“简单啊。”
陈怀瑾咧嘴一笑,说道:“先生可还记得,六百年前,第一个统一天下的秦?”
“秦始皇英明神武,欲传万世,故称始皇帝,然而秦传二世即亡,接下来便是楚汉相争,史书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
“如今,大楚便快要失其鹿了。”
“既是人难,那么问题的根本在于人,杀就是了。”
“解决不了问题,那么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问题自然不复存在。”
“同样,如果王朝腐朽,那么就推翻腐朽的王朝,建立一个全新政权,让社会资源以更加合理的方式重新分配,这是唯一的解决途径。”
“古人曰: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正是此理!”
陈怀瑾此言一出,明镜先生七十多年阅历的深沉城府,也惊得当场站起。
他死死盯着陈怀瑾,怒斥道:“放肆!”
“这话,你可知是谋逆大罪!?”
陈怀瑾慵懒道:“先生如此紧张做什么,横竖不过是晚辈与先生闲聊罢了。”
明镜先生神色阴晴不定。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盛情难却之下勉强答应蓝大学士推荐来的长安城第一纨绔陈怀瑾做学生,可一节课还没上,差点被陈怀瑾给吓死了。
他看着眼前风轻云淡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年轻人,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人居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左思右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