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过得是很快的。本就先天日头不足,又是过年放假,初八回医院后没上几天班,顾律铭就要真正的出科了。科里的医生调侃宋一就要面临父子离别,不舍得顾律铭走呢。
顾律铭每每听到这种言论,心跳总要慢上半拍。但随即看到宋一嘻嘻哈哈地回应调侃,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厉害。
2月底前两天,顾律铭正在着手写出科报告,写完让宋一和随便哪个主任签字。宋一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跟他说要送他份大礼。
顾律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宋一笑得桃花眼弯弯,特别好看,但就给顾律铭一种他脸上写着“我挖了个坑,快跳进来”几个大字的感觉。
顾律铭问他是什么,宋一摇头说等到时候了他自然知道。这让顾律铭越发觉得宋一有计划有预谋地要坑他。
他变得有些在意这个“大礼”,还拐弯抹角地向科里其他医生探听口风,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问到。
顾律铭把出科报告拿给宋一签字的时候,宋一看了几眼,笑眯眯地签了字,评了个优秀分,末了还让他去找方主任签。因为宋一平日里经常和方主任一起上手术,顾律铭和方主任的关系也比同其他主任要熟一点,他原本就打算去找方主任。
上午找了方主任空闲的时间去他办公室,方主任很迅速地拔了口袋上的笔刷刷签下大名。一边说着“年轻人以后要加油啊,干我们这行就得不怕吃苦不怕累”,一边问顾律铭有没有读硕博的打算。顾律铭含糊地应着有这个计划,正准备着。
顾律铭闪人的时候,方主任像是突然记起来什么似的喊住他,跟他说,明天晚上有台心脏移植,给他留了个看台的位置,机会难得。以前实习生是没有这种机会的,这次是宋一逮着主任左磨右磨要来的,可得好好珍惜。
顾律铭“啊”了声,讷讷点头,脑袋都还没转过来。
他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呆立了五六分钟,才把方主任刚才那些话全部消化下去。却觉得更懵懂不知了。浑浑噩噩回医生办公室,宋一从里面出来,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留给他一个步履匆匆的背影。宋一白大褂左边的口袋鼓鼓囊囊的,露出听诊器的一角。
他现在终于知道,宋一说的那份“大礼”是什么了。
这场心脏移植的主刀是院长,许兆实是国内心脏移植术的权威,但他现在年纪渐渐大了,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频繁的主刀大手术了。能够在实习阶段旁观一场心脏移植术在顾律铭看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主刀还是许兆实。别说是实习生,旁观台都要被其他住院、主治给挤满。
但宋一把这块天方夜谭从他头顶撕下来,举到了他面前。
第二天那台心脏手术排的是晚上七点半,六点差不多三十分的时候,病人已经推进了手术室接受麻醉。而上台动手术的几个医生也在会议室做了个最后的简短术前讨论。这不是宋一第一次见到许兆实,但确是距离最近的一次。
许兆实一礼拜查一次房,只查一病区。那种时候他后面往往跟着一大堆的大小医生,就算顾律铭跟着宋一,也只能被挤到后头去。
而现在,许兆实穿着绿色洗手服,带着同别人无二致的口罩帽子,一瞬间便感觉亲切了很多。他的长相并不严厉,可能是身居高位太久,那种威严感不知不觉就练出来了。
许兆实说话很快,简短、条理清楚,三句五句把手术的注意事项、哪些术中并发症出现的可能性比较高、发生后如何应对说完。顾律铭注意到许兆实在说话间看了他一眼,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心都提了起来,唯恐许兆实问他问题,要是他答不出来,那宋一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结果许兆实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很快移开了视线。
六点四十五分左右,顾律铭跟着宋一一起进了手术室。今天这台手术,宋一是二助,一助是方主任。
宋一武装好后,一张脸只看得到那双眼睛了。但只要看那双眼睛,顾律铭就认得出来人。宋一的眼睛,最明亮,最好看。
顾律铭一直都觉得,手术台上的宋一是最吸引人的。这个时候的宋一比平常任何时间都要专注、认真,英俊非凡。
因为有院长主刀,整场手术的氛围比较轻松,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顾律铭感觉有点愧对宋一的栽培,几个小时的手术里,他几乎一直都在看宋一,甚至数宋一眨了多少次眼睛。唯独就是没怎么关注手术。
宋一流了很多汗,这和院长给他分配了许多高难度操作有关。他是院长嫡亲弟子,即便是二助也多少会偏帮一点。方主任也是院长派系的,对于栽培宋一自然也是不遗余力。
手术后期,院长基本已经不动手,全是一助二助在做,自己则在旁边坐镇监督。
宋一全神贯注,他已经至少有二十多分钟没有抬头了,顾律铭知道他现在脑子里眼里一定只有术野暴露出来那些心脏组织。
他压力很大。
整场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结束已经是凌晨。宋一扯点口罩,急喘了几口气。顾律铭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口服葡萄糖递给宋一,被别的医生看到说怎么没有准备他们的份啊,小顾真是偏心。
顾律铭呆了下,不知道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