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不到二十,政治经验也十分浅薄,面对这样滔滔舆论,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真正能够主导内廷态度的,则是饱经风霜的皇太后杨氏。
这位厉害的老太太一眼就看穿了眼前的困境——无非就是从两个威胁之中选择一个罢了。一方面,是有可能坐大的勋贵和武将之间的联盟;一方面,则是足以架空皇权的文官集团的领袖……
两害相权取其轻。
理论说起来都很容易,可是真正决定起来却不简单。
思前想后,杨太后终于决定——谁也不选,各打五十大板!
对于史弥远主导的弹劾柴安风的行动,杨太后既不阻止、也不赞同,让御史言官有多少骂人的唾沫,就喷多少唾沫,反正西湖够宽够大,再来几倍的御史言官,一样能盛得下他们的口水。而对于收复了樊城的柴安风,以及柴安风身边的孟珙、王坚等将领,则也采取了既不褒扬也不贬斥的态度,就好像这场战役并没有打
过一样。
这样的态度,让柴安风左思右想也猜之不透,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贸然返回行在临安。
好在他偷偷离开临安之前,专程让姐姐柴念云和妾室郑婷儿留守崇义公府,作为自己的耳目和眼线。
这两个女子都是有能耐的人,比起寻常须眉汉子还要更厉害一些。她们眼见自己的至亲走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早已利用起自己掌握的资源,在朝廷上下奔走打探,总得让朝廷给柴安风一个说法、一条活路。
幸好朝廷里的官员,也并不全是柴安风的对头。现任参知政务——也就是副宰相——的帝师真德秀,就多少已经算是柴安风的盟友了,手下也颇有些门生故吏,好歹也让史弥远指使的御史言官们不至于太过放肆。
不过真德秀是正经的儒家宗室、道学先生,倒也还拉不下脸来给柴安风摇旗呐喊,除了在皇帝、太后面前从旁解劝几句之外,就只特意修书一封送到鄂州前线,让柴安风先在襄阳、樊城前线多住两天、避避风头再说。
反正在襄阳、樊城,柴安风一样能够逍遥自在,而且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能够做上几件大事。
第一就是以樊城为依托,不断侵占江北金国的土地。
之前孟宗政占据樊城之时,只将这座城池作为抵挡金军进攻的屏障而已。而他的儿子孟珙的战略却要比孟宗政积极许多、进取许多。他在严守樊城的前提下,更以樊城为原点,隔三差五地派兵主动出击,同金军挑起摩擦、发生战斗。
而经过樊城一战,忠顺军的战斗力得到了进一步的磨练,在孟珙、王坚等人的指挥下,又注意每次战斗都要做到以众凌寡、有胜无败。而此时完颜合达正被金国皇帝完颜守绪召入京城议事,只能任由孟珙今天占一个村子、明天收几个流民,将樊城打造成了南宋插入金国皮肤的一根竹签。
第二便是经营和加固樊城。
柴安风和孟珙在樊城打得威风八面,声势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大了。声势大了,就不免有金国的流民、难民过来投奔,让
樊城这座原本只是一座纯粹的军事要塞的城池,一下子变成了有百姓居住的都市。
一开始没有多少流民的时候,孟珙还能划拨一些军粮来接济他们,可后来人越聚越多,军粮就再难支撑了,否则要么是镇守樊城的军士吃不饱、要么是过来投奔的流民吃不饱、要么两边的人都吃不饱。
放在别人眼里,这些流民或许是个大麻烦,可在柴安风眼中,他们却都是有用的资源。
樊城周边有的是土地,又濒临汉江,浇水、灌溉都是十分方便的,原本此处应当是一片沃野千里的鱼米之乡。只是因为此处乃是宋、金两国交战的核心地区,兵荒马乱的,谁也不敢跑到这里来耕种,终于让这么一大片良田成了滩涂、荒地。
然而现在樊城来了柴安风、来了孟珙,这两个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儿,都是无风都要起三层浪的主儿,弄得金军能够坚守住现在的据点就算是不错了,哪里能有余力过来骚扰樊城?这样一来二往,反而让樊城成了最太平的地方,也就有了开展生产经营的最基本的条件。
于是柴安风花了并不十分多的钱,采购来铲子、铁锹、锄头、木犁等农业生产工具,免费发放给投奔过来的难民,又划分了荒地交由他们开垦耕种。并规定了三年之内免除一切地租、税收的政策。反正现在“崇义号”的生意还算红火,忠顺军的军饷也朝廷还算接济得上,犯不着从流民头上刮钱出来——至于三年之后再怎么收税纳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南宋朝廷虽然财政收入还算富裕,但其实对百姓的剥削还是十分沉重的;而金国比起南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北百姓听说樊城有这般优厚的条件,原本不是难民的百姓,也都拖家带口地赶来樊城开荒种田,弄得南宋朝廷不得不接连颁下旨意,严禁江南百姓擅自抛荒、离开家乡。北边的金国因同时受到大宋和蒙古,在南北两方面的压力,最近国内又多天灾人祸,哪里还有闲心严禁流民南下?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