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趴着的人是萧武。
白霜似的脸贴在地面上朝向一侧,眼睛紧紧地闭着,整个人的身体在不停地痉挛抽搐。再看右侧那只胳膊,从肩膀那里几乎被刀砍断,只留下一根露着白茬儿的骨头勉强连接着,血还汩汩地往外涌,流到地面的鲜血又将青石板上已经凝结的大片血迹覆盖。
春娇来不及多想,将身上罩的披肩一把解了开来,然后俯下身来,将楚秋的胳膊和肩膀的伤口处结实地捆扎,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抱起了楚秋就往“荣盛行”里面跑。
纯如也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呆愣了,缓过神来,也是慌忙跑到春娇的身边,一边用手将楚秋垂下的头捧了起来,一边喊着人来帮忙救命。
这时候芙蓉也从后面急匆匆地追赶了上来,她是去两广总督衙门找李侍尧李大人了,这也是刚刚回到了门口,就看见了眼前这血淋淋的惨状。
芙蓉跑到前头去,指引着春娇进入了一间离大门较近的厢房,这间房里放置了床和被褥等生活用品。
春娇将楚秋轻轻地放在了床上,再看春娇已是累得虚脱了一般,但还是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跑,像疯了一样准备去找郎中。
纯如连忙将春娇抱住,“姐姐,你不要慌急,我刚才听蓉姐已派人去请郎中了,此时应该已是在路上了。”
春娇又返身到了萧武的身边,一边用手轻轻地推搡着他,一边哭泣呼喊着:“萧武,快醒醒,快醒醒,我是春娇,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个时辰没见的光景就伤成了这样?”
萧武人此时已是醒过来了,但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已是由苍白变得越来越黯淡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及两颊滚落下来,牙关咬得咯嘣嘣直响,身上也是不由自主抽搐的更剧烈了。春娇知道,那是因为他的伤口疼啊!这也就是萧武是刚强之人,怕要是换作旁人,早已是痛不欲生哇哇乱叫的一副模样了。
他听见了春娇的呼喊,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随之又无力地将眼睛闭上了。任凭春娇如何久历江湖之人,
也是控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也还是喊着,她怕萧武坚持不住,从此闭上了眼睛再也是醒不过来。
纯如和芙蓉在一旁站着,看着眼前的情景,也是忍不住都流下心疼的眼泪来。
这时候芙蓉请来的郎中到了,春娇抬头看时却是既有本地的郎中,也有几个背着药箱子的洋人郎中。
春娇忙解开那裹缠在萧武肩膀上的披肩,本地的郎中仔细看完之后,摇摇头,说:“这只胳膊已经断了筋脉,怕是保不住了。”
纯如和芙蓉听了郎中的话都是傻了眼,春娇也是哭成了个泪人似的苦苦哀求郎中再想一想办法,但换来的也只是本地郎中不停的摇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洋郎中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对春娇说:“夫人,这位先生看来是必须截肢了,没有其它办法。”
说完,洋郎中让纯如和芙蓉将春娇搀扶出去,和他一起来的同伴已是将一团毛巾塞进了萧武的口中,在伤口处涂抹了些药水,然后将一把锯子递了过来……
再之后听得室内一声惨叫,撕心裂肺!
春娇在外面听见了,双腿一软,任凭纯如和芙蓉两个人也是没有把持得住,瘫倒在地上。
芙蓉忙唤来丫鬟婆子将春娇扶起来,送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里休息。纯如也是一脸戚容坐在春娇的床边不停地安慰着,“姐姐,你放心吧,武哥那边性命已无大碍,也有蓉姐的人在那边寸步不离的照料着。”
春娇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盯着天棚呆呆地望着,先是含混不清的喃喃自语,而后又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谁干的?我要替武哥报仇!我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看来这和绎如的事情有关,这也就是武哥说来这里观察动静不久就发生的事情,这歹徒也真是残忍至极。”
“我不管他是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他用命来抵偿萧武这只胳膊!”
“姐姐,你先暂且冷静下来,这个仇一定是要报的,但也是要从长计议,不可鲁莽行事。”
“冷静?鲁莽?我能冷静得下来吗?这么一个七尺的汉子没了一只胳膊,
放在谁身上能受得了?什么叫鲁莽?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也是不解恨的。”说话间,春娇的眼睛已经发红了,她也没有顾忌自己对纯如说话的态度,话语间已然失去了本来的理智。
纯如知道,春娇人已经愤恨到了极点,此时无论如何劝解她都是徒劳的,也只要等她冷静下来再说。春娇和萧武是夫妻,那种患难之情与切肤之痛,是自己理解不到的。
萧武也是如同纯如自己的家人一般,纯如也是心疼不已,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此时说什么做什么也是于事无补。萧武为了周家的事业鞍前马后,为了绎如之事又失去了一只胳膊,这样的情份真是天高地厚,任凭纯如有多少感激的念头,日后也是报答不了的。
这时候芙蓉在门外朝纯如招了招手,示意让她出来说话。
“蓉姐,怎么了?”纯如担心着春娇,一边和芙蓉说着话,也是一边向房间里瞧望。
“快随我来,你不是要见那个给夫人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