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二连的连史,想来大家都清楚。咱们没有人家那么辉煌的历史,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我们没有骄傲的本钱,所以我们从来都很谦卑。”
“老连长走的时候,他的心愿是让咱们连也能像一连那样,成为咱们团的尖刀连队。坦一连说破天也就比咱们战斗力强了点,跟那些走路都趾高气扬的功勋连根本没法比。”
“我们生在和平年代,没法像那些革命老前辈一样建立功勋。但和平年代的装甲兵,依旧能够为咱们的连旗增光添彩。”
“拿什么增光添彩?更高的官兵素质,更强的实战能力,更严的自我要求。说到这里我必须得提一个人,谁呢,夏承安。”
想来是说得有些口渴了,封定边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饮料全都喝完,随后才咧嘴笑道:
“从他来了以后,咱们连有了很多新的变化。老兵们学习电脑办公,三个新兵加一个上等兵组建一个车组,还有,咱们现在正在施行的六变升级训练法。”
“就六个月,咱们连的变化不能说翻天覆地吧,但也算得上耳目一新。”
“有些老兵之前总觉得我跟指导员偏心眼,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在连里这么多年,有带来这么多的改变吗?”
“不是我吹捧那小子,大学生,确实有点能耐。明年要是新兵里头还有大学生,我还得抢几个回来。你们要是觉得地位不稳,就趁现在,给我好好学习好好努力。”
“我的同志们,我的战友们,留给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喝完这一杯,大家就放开了吃。吃饱喝足以后,该干嘛干嘛。就这样,干了。”
封定边再次举杯,往自己嘴里倒饮料的时候,却尴尬地发现杯子里早已涓滴不剩——刚才说到嘴干的时候,他早已一口接着一口全都喝完了。
封定边最后这几段话,为原本欢快祥和的会餐蒙上了一层名为压力的阴影。虽然卤味和凉菜确实比食堂里的饭菜美味很多,但在场的所有人却并没有像往常聚餐那样大快朵颐。
水足饭饱后的老兵们回到宿舍后都各怀心事自觉地展开了文化学习,而在营房的某个角落里,徐振卿则独自一人背靠着墙根蹲坐在地上。
如果会餐中有谁食不甘味,那必然就是他了。
先是考核的关键时刻自己差点掉链子,而后李福湘又重点表扬了刘筱云,却对准确射击靶标的自己轻飘飘地略过,最后会餐的时候连长还专门提了夏承安的名字。
此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即便比不上夏承安,料想默默努力也能绽放出精彩。
但如今看来,非但自己比不过夏承安,就连刘筱云那个一直拖连队考核后腿的家伙,都比自己受上级首长重视。
那么,他如今努力的意义又在哪里?
诚然,坦二连今年要走好几个老兵,战位会出现大量空缺的同时,也能确保明年他转士官无虞。
但一想到提干的诱惑,以及上级首长对刘筱云的看重,徐振卿对自己的未来,反而越发忧虑起来。
现在的他很迷茫。
他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只需要不停努力就注定能得偿所愿的目标,可现在看来,这样的愿望似乎太不切实际了。
徐振卿忍不住抬头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他很想问老天一句,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这么不顺。
“想什么呢?”
一个声音响起,差点让徐振卿惊得跳起来。
他不知道梁红兵是从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但无论什么时候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被这位指导员看到,似乎都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联想到今天考核时自己的表现,立马站起身来的徐振卿低声喊了一句“指导员”,便沉默地低下了头。
他知道,梁红兵现在找自己,必然是要跟自己谈话。而谈话的内容,必然跟白天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让徐振卿有些意外的是,梁红兵反而像先前的他一样背靠着墙壁盘腿坐在地上,随后招呼着他也一并坐下。甚至,还极为随意地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他一根。
手指僵硬地握着梁红兵强塞到他手里的香烟,徐振卿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到底该不该把香烟点燃。
好在,梁红兵似乎并没打算给他难堪。
“别装了,知道你会抽烟,虽然平时抽得少。今天晚上不是我值班,找你也只是单纯想跟你聊两句,不是正式的谈话,不用紧张。”
主动把徐振卿手中的香烟点燃,
梁红兵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其实本来是想把你叫到连部好好说一通的,但后来想想,还是这种私底下的交流更好一些。”
“说说吧,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绝对没少胡思乱想。”
从集训基地回来三个月不到,这还是梁红兵第一次找自己谈话。
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那么严肃,也没有那么正式。因为一根小小的烟卷冒着袅袅的烟,甚至还有些随和。
就像那些老兵们训练之余凑在一起插科打诨说荤话一样,随性之中,似乎也不乏真情。
徐振卿踟躇了片刻,到底还是将香烟含在嘴里猛地吸了几口。
刺激的油烟自咽喉一路向下灌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