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日。 深夜。
云缨忽然被一阵响动吵醒了。但闻窗外的嚎叫声,弓箭声,战鼓声响成混沌一片。教化营的降将们互相张皇地望着。窗外的响动震得窗纸都簌簌抖动,连木梁都掀得一翕一动,掉下来许多陈年老灰。
接着,走进来几个大汉。把他们的手脚都绑上了。若是平常,这群军官都要奋起反抗的。但是自从进入教化营后,他们吃喝的里面都加入了软筋药。此刻根本无法出手,就被绑了个结实。
然后五个人一辆,被装上了运粮食的板车。向着北方撤去。有军官告诉他们:“战况有变,这个营地不安全了。”
景裕向来体贴部下,看云缨身子骨弱,就让运送的士兵将她放到他们那边的板车上。这车上一共五个人,除了景裕和她。剩下来的三个人是:抚顺将军江百楼,健锐营总教头许治国和山海关参军谭誉。
云缨先开了口,装作无意地问道:“大半夜的,怎么打起来了?不是说靖王已经拿下了皇宫吗?”
有个士兵道:“听说是太子带人反攻过来了。”
这话一出,人人面上都有喜色。
云缨继续道:“如今京城系数落入郑家手中。按理说靖王早晚要登大宝。我就不明白了,太子为什么还要负隅顽抗?!”
“呸!”曹广龄向来心直口快,张口就骂道:“就凭靖王还想登基大典?做他的春秋大梦吧!靠舅舅和娘起兵的窝囊废!”
景裕出言提醒道:“陆兄,曹兄。此地慎言。”
云缨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我倒是想问问各位一个问题:若是郑丞相登基,是不是各位就没这么多牢骚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曹广龄先说:“郑丞相虽然有治国之才,但是犯上作乱,罪无可恕。”其余人都表示同意。只有谭誉道:“我看郑丞相雄才大略,倘若他登基,肯定比靖王登基好!”
云缨道:“谭兄高见,我也是这样想的。”
江百楼和曹广龄两个都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们两个。只有景裕坐在一边,若有所思状。接下来的几天,云缨故意和谭誉越走越近。言语之中,都是为郑丞相歌功颂德。显然是属于“郑丞相”一派的。
受到那日交谈的启发,降军中开始谈论:谁当天子更好。虽然作乱的叛军主力是郑丞相部下,但是按理说靖王才是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国无二日,民无二主,这问题总要解决的。
同时,云缨发现谭誉私底下结交郑丞相的亲信郑老二。多次“表明心迹”希望为郑丞相效力。说是“鞍前马后,只愿辅佐明君。”“治国者,非丞相是也!”受启发,她也动起了脑筋。就写了几篇“论良相治国”之类的歌颂功德的文章交上去。想以此设法取得郑丞相的关注。
闲暇的时候,潭誉跟她讲:“小陆啊,你也是有个有眼光的。我也不怕告诉你:别看靖王和郑丞相联手拿下了皇宫,但是谁也没去坐皇帝宝座。就是都心里明白着,谁去坐了,就是翻脸了。”
云缨晓得谭誉已经勾搭上郑老二,还有拉自己入伙的意思。于是“表明心迹”道:“你说的不错!要我看,靖王不过一个黄毛小儿,懂什么家国大事。郑丞相登基才是百姓之福!”
潭誉笑了起来:“小陆,冲着你这几句话。我就透个消息给你:你的文章得到了郑总管的赏识,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升迁”了。”
云缨赶忙恭维道:“在下不过一书蠹,除了读书无一处是用。倒是谭大人你,将门虎子,屡有战功。如此人中豪杰,肯如此屈尊与在下相交,已经是在下三生有幸了。”又换上一副急功近利的语气,打探道:“若是他日飞黄腾达,必定不忘今日世兄促膝长谈的恩惠!”
为了得到“赏识”,她也是拼了。居然跟这种小人称兄道弟。算了,反正眼下,她连自由都失去了,实在没什么尊严计较了。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人。有眼光!”谭誉显然很高心:“放心吧,贤弟,我必向郑总管保荐你!”又偷偷道:“你能不能也为我捉刀代写一篇文章交给丞相。等出去之后,兄弟必定大礼相赠!”
她拱手一辑道:“世兄多礼了,能为世兄做事是在下的福气。”
当晚,她忍着要吐的冲动,又奋笔疾书写歌功颂德的文章。开头一段是:“圣明良相,天命所归。为政三十载,德教孚施乾坤。其为人也,大智夙成、宏才肆应。圣明烛照,洞鉴万里……”因为郑丞相也见识过她的奏折,凡是上表的文章,特地换了蚕头燕尾的隶书写法。虽不如钟王小楷来得端正,好歹还是能入眼的。
这篇表上交的第二日,谭誉就被郑总管叫过去了。听闻郑丞相授予了他一个官职,如今“飞黄腾达”了。
可是谭誉也没有回来“提拔”自己。连求见都被挡了回去。没想到此人转身就忘恩负义。云缨也是服了。原本打算依靠他得到郑丞相的赏识,接着为郑丞相出谋划策,让他们叔侄相杀……她还是把人心的冷酷揣摩得不够。
不过,这回的疏忽可能是致命的。
谭誉走了的第二日晚上,云缨半夜起来上茅厕。谁知刚出了院子,就被一丛人捉住了。把她按在地上殴打。不知谁踩上了自己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