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缨面色一冷,她当县令期间,见证了百姓被苛捐杂税所害。最恨的就是加赋税三个字。于是道:“加赋税,引起的是内乱!内乱比外敌更可怕!前朝怎么灭的?赋税不过加了四成,山东半数农民成了流寇,江南大户揭竿起义!最后周,秦,晋三家分了大楚!”
景裕顿时被她的严厉气势,弄得矮了一截。郑君琰思忖片刻,问道:“那你的看法是?”
她叹息道:“如今国家是:穷了人民。富了官吏。必须要对吏治下手。就拿去年的亏空来说吧,三千万,才收回来两百万!其余的,还不是入了贪官的手中?一个贪官,三年收受十万雪花银。干掉一百个这样的贪官。景家军就能出兵山海关了。”
景裕觉得可行:“那就把贪官都抓起来。”
“但是整顿吏治也难啊。”
景裕问道:“难在何处?”
她屈指一数:“一,官官相护。军队吃空饷,县令加火耗,凡是国家出钱的工程,没有不克扣私利的。但是一级一级,环环包庇。二,监察不力。大陈的监察落在各部给事中头上。这些四五品的言官,哪个不是某某人的门生,某某人的亲戚。哪会真的弹劾封疆大吏。三,没有牵头人。就算是钦差大臣,也没有权利对一二品的大员动手。”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景裕道:“那你的办法是?”
她说出了结论:“找一个牵头人,整顿吏治。杀几个贪官,再将贪污的钱收归国库,充为军费。可以缓解一时之危。”
郑君琰放下了茶盏:“这个牵头人,是我对不对?”
她笑了——现在朝廷上下,有这个手段,有这个胆略,有这个权威,整治全国所有官吏的,只有他了嘛。还用说么。
景裕微笑道:“云缨你这一招狠啊。可是我担心,此举会逼反一些官老爷,投靠了江南的太子部啊。”
她不屑一顾:“墨吏分为两种:一,有能力,但是贪污的。二,没能力,还贪污的。人数上各占一半。有能力的,就放他一马。没能力的,杀了就杀了。投诚了太子,对我们也没坏处。”
郑君琰问道:“怎么分辨?”
这个她早就想通了:“殿下,您初到一地。首先要微服游览,遇到渔樵耕读,问他们年岁,催科,保甲、狱讼,差役、官司。没有好官百姓不夸奖的,也没有坏官百姓不怨恨的。”
景裕不禁道:“云缨,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去武陵了。你早料到咱们的殿下要整顿吏治么?所以把地方行政上那一套搞得清清楚楚。”
她低下头:“我没那么神。但是在任上久了,就想着能为殿下做什么。”
郑君琰专注地看着她。白衣少女低眉垂头,装了无限的心事。只这一句“想着能为殿下做什么。”说的斩钉截铁,笃定不移。不禁在心中轻轻笑开:云缨,你到底有多爱我。
送走了景裕。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眼巴巴望着男人,男人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那嫉妒的小眼神,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中。
没人了,她先走到他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我错了成不成。”
他搂着她的腰,捏了一把:“哪里错了?”
她别过脸去:“不该跟景裕走得那么近。君琰,人家就要去襄城了。你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听她撒娇成这样。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哼了一声:“你倒是忍得住。整顿吏治,想了很久了吧?亏你今天才跟我说。”
她点头:“是的。元启元年到现在,除去叛乱的,居然没杀一名二品以上的大官。这不正常。君琰,你继位了,难道还养着他们不成?”
他终于被她的娇嗔语气弄得笑起来。一边亲吻她的脸颊,一边把她抱到床上。压着她的身子,道:“你在想什么。我大概知道:你想让我成为明君。而不用背负滥杀官吏的暴君之名。”
她点头:“我只是想帮你。守江山也实在太辛苦了。”
“有你就不辛苦。”他吻了下去。手也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情浓到深处,她娇嗔一声,抱紧了他的脊背。
翌日早朝,梁王上奏皇帝,自请为钦差大臣,巡视天下。希望绥平吏治,安天下百姓之心。并上奏言:吏治清、黎庶宁,而天下平。皇帝看到梁王的奏折,龙颜大悦。不仅当场将尚方宝剑赏赐了梁王,还任命他为两广,应天府,巴蜀三处的钦差大臣。
汤恩和找她说这事时,她还在睡觉。
汤恩和就自个端了个凳子,坐在床下。讲诉陛下怎么个喜笑颜开,梁王怎么个眉飞色舞,下面的群臣怎么个心惊胆战。说的是身临其境,唾沫直飞。
她有些无语:那奏折是她和郑君琰合作写的。昨儿前半夜,他们在床上“共同努力”。后半夜,他们就在书桌上“合作努力”。两者都努力过了头,一觉醒来,腰酸背痛。还是郑君琰抱着她回来的。
“小驸马爷,隔日就要去襄城上任了,别耽误了时辰。”汤恩和心情不错。因为梁王的安排,皇帝把云缨的任命由武陵改成了襄城。职位是参军。其实就是个闲差。百姓的吃穿住行没一样要她管的。只是负责把山海关和朝廷联络的文书审核审核罢了。汤恩和跟着沾光,要去塞外当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