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又摆开四样点心,这才问道:“嫂嫂今儿怎么有空来?家里不忙?”
家里当然忙的,寿宴是办完了,拿出来待的器具要收回去,外头叫的厨子要的菜都要会帐,请来的戏班子还得跟班主结钱,黄氏正是忙的时候,却扔了一大摊子事儿赶出来,为的还不就是纪舜英的婚事。
纪氏晓得她忙,这句一问,黄氏也不再绕弯子了:“倒是我的不是,妹妹担待,我原想着六丫头是在你身边养大的,却不曾想着她年纪太小,不说旁的,家里的老太太还等着五世同堂呢。”
这时候她倒拿子嗣说话了,纪氏哑然失笑,扶了卷碧的手坐起来,伸手拢一拢头发,笑得一气儿不歇,黄氏越是听她笑就越是心虚,讪讪道:“妹妹笑什么,我这番也是为着你想,哪有前头两个不定亲,把小的先定下来的,说到外头去,也不好听。”
纪氏收了笑意,眼角含笑打量黄氏,也不同她打什么机锋了,干脆直言:“嫂嫂怎么越活越是回去了,天下便没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儿,我们老爷才刚还说的,若不是六丫头在我跟前长大,再怎么也没有这个体面的,这话我只说一回,若要换人呢,我立时就叫人回了我们老爷去,只后头的事儿,嫂嫂且也别指望着。”
黄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纪怀信昨儿看着儿子被打也不肯出声,想的就是不要开罪了颜连章,若是换了人,这亲事能不能定是一回事儿,要是颜连章翻了脸,纪怀信失得这桩发财生意,发落到她的头上来,家里更不知道要受妯娌多少闲气了。
原是纪氏两难,这会儿轮到黄氏了,她把那一千两银子拿出来一掂量,讨这么个活土匪回家,便是银子叠银子,到底也是难忍这口气的,此时忍了她,进得门来还不成了活祖宗?到要她这个当婆母的人迁就忍让,后宅里头哪里还有她立足的地方!
纪氏看着她脸上诸番变色,只不则声,掀开茶盅儿细细吹一口茶:“嫂嫂仔细思量着,就不知道哥哥得不得等。”黄氏本就是瞒着纪怀信来的,这桩事到得此事,早已经不由着她的喜恶行进了,这个儿媳妇再可厌也得进门,黄氏茶点也不吃了,看一眼纪氏:“妹妹真是好打算,倒把我往套里引。”
纪氏原来同她总还有些交情在,想想她这些年诸多不易,将心比心还有些可怜了她,可黄氏自个儿却把这些情谊一点点磨光了,她搁下茶盅,帕子按住嘴角:“嫂嫂就不想想自个儿?你若没那些想头,正正经经想着替舜英结一门亲事,事儿怎么会搅成这样。”
黄氏听她说得这句,反倒笑起来:“你是什么模样,我是什么模样,同我换个个儿,你也未必,至多做得比我干净罢了。”她也是以心比心,比的却是满肚子的诡计。
纪氏知道多说无宜,她早已经认准了一条道,怕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了:“三书六聘,嫂嫂办起来罢,我们老爷说了,今儿要跟哥哥吃酒呢,回来一问,我也有说辞。”
纪氏看她总有几分悲凉,虽作得个恶人,却是个叫黄连汁子浸透的恶人,说完了又叹一声:“嫂嫂好走,我便不远送了。”
黄氏这头已然交恶,纪氏便怕后头的事她有意出茬子,果然不出所料,这头还没纳采问名通婚书呢,那头黄氏便抱了病。
纪氏有意把桩事定下,却不想做得大张旗鼓,也不欲人说她偏着自个儿身边带大的庶女,把到了年纪的两个压在后头,原是想着把事儿定下来,只办的隐秘些个,两处换过八字婚书,余下那些,等到了年纪再预备。
纪氏为着这桩事又跑了一回纪家,这才知道黄氏不是装病,她是几桩事情不如意,真个给气病了,病里还骂明沅白虎丧门星,她是发梦呓,可这说出来的话却不像样。
纪老太太知道两家事定,把纪舜英叫到跟前来:“我原为你相看着了,上回说的你也知道好坏,你母亲病着,这事儿就由我出面,定下了。”
纪老太太一多半儿是给纪氏作脸,哪个知道孙媳妇是真病假病,谈到要换婚书了,当家主母便下不来床了,这事儿叫颜连章知道了,纪氏脸上总有些不好看,由着老太太自亲出马,把这礼作足了,老太太上回埋下了根,这回一叫纪舜英来,他面上还有难色,却一点头答应了。
纪老太太招他到得身前,一只手搂了他,抚着他的胳膊:“你说想要科举,我不拦着,好男和志在四方,可这人总得定下来,有这么个稳妥的,我往后闭了眼也安心。”
一面说一面看纪舜英的脸色,晓得他终有些不情愿,拍一拍他:“是你姑母房里的女儿,你也见过的,年纪虽小些,我看却挑不出差子来,不是这样的,我再不放心。”
纪舜英心中一动,这才抬起眼来看向纪老太太:“不知曾祖母说的是谁?”
纪老太太经过见过,拿眼一瞧就知他有异,却只作不见,便是心中中意了,也再不会改过人选,索性一气儿说出来:“给你定的六丫头,往后你读书也好考举也好,等她及笄便谋个外放,我总得把这事儿办完才能闭眼。”
纪舜英想过明湘,想过明洛,黄氏那话一说出来,他还曾经庆幸过,这两个妹妹自然都是好的,可是一个太面,一个又是喜怒皆形于色的,原只当六妹妹明沅是同明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