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掀盖头见人,挑了这盖头,叫男家的亲戚见见新娘子生得什么模样,跟着就是坐床,纪舜英得往前头去招待宾客。
盖头一挑,不说不动才是端庄的新娘子,可明沅哪里忍得住,到底翘一翘嘴角,冲着纪舜英露了个笑意出来。
媒人婆自有吉利话好说,屋里头的女眷也都知道情由,倒没说新娘子不规矩,只掩得口笑一回,前边催得急,纪舜英才看了明沅一眼就叫人拉着往外头去,出门的时候踉跄一步,差点儿摔倒,新房里头的笑声倒更响了。
满屋子女眷,一半儿是明沅识得的,纪家人再没哪个不认识明沅,她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任由着别个把她从头到脚看一回,嗡嗡说着她身上的环佩嫁衣,一时说金线一时又说湖珠。
明沅听见一声笑,再见着一截裙子,抬头看了那人冲她眨眨眼儿,却是纯馨,她梳了妇人头,手在背后撑着腰,肚子鼓起来,显着有身孕的模样。
纪舜英屋里头不用丫环,曾氏急调了几个过来侍候着,俱是生手,还不如纯馨知道事,冲着明沅笑一笑,软声细语的同采菽几个丫头道:“后头略备了茶水点心的,你们轮着去吃用一回,壶里调了蜜水,若是渴了,就沾沾唇。”
她就挡在明沅跟前,低声说话,后头哪个也听不见,还替明沅说一回后头坐着的人:“穿紫衣裳的是荣二嫂子,明儿敬茶也要见过的。”荣二嫂子就是纪舜荣的媳妇了,明沅倒是少见,纯馨怕她不识得。
明沅左右一看见无人过来飞快说了一句:“你赶紧歇着去罢,挺着肚皮还操心这些。”坐床是不该说话的,可她说了,纯馨也只以袖掩口笑得一声,又冲她眨眨眼睛,这才坐了回去。
一屋子女眷俱都见着外头晒着的嫁妆了,知道明沅在颜家是受宠爱的,三十八抬嫁妆,抬抬满的插不进手去,箱盖儿一看,光是缎子毛料就数不过来,更不必说旁的事物,知道的便说这是纪家姑奶奶打小带在身边的,又是嫁回娘家来,合该有这么些。
黄氏那个样子哪能全瞒过人去,她不满意这个儿媳妇,纪家无人不知,小胡氏夏氏两个一个看热闹一个站干岸,端了香糖果子吃着,一句句夸讲的话满口甩个不住。
“可不是,我们姑奶奶那可是老太太教出来的,六丫头又是姑奶奶教出来的,怪道老太太在时顶喜欢她了。”小胡氏说得这一句,哎呀叫了一声:“可不能再叫六丫头了,如今可是舜英媳妇了。”
有她在屋里就不冷落,先还当着人面笑呵呵的,等外头抱了个男孩儿进来,小胡氏的脸一下子放了下来,那孩子还没到门边,她却又立时笑起来,伸手把他抱过来:“宏哥儿醒了?”
小胡氏跟那外室斗了这许多日子不分胜负,倒有一条,这孩子如今养在胡氏身边,倒渐渐远了亲娘,见着小胡氏也知道喊一声太太了。
纯馨冲明沅使个眼色,那娃儿过不得多时就要上床来摸枣子生果吃,叫纯馨拉住了,递了个糖块过去:“宏哥儿吃。”纪舜英交待了她多多看着些,怎么好叫个外室子爬到床上去。
明沅倒不在意,一屋里有一半儿是识得的,各各笑一回,见纯宁手里抱的女娃儿还想看一看,只宏哥儿一来,几个女眷暗暗笑话小胡氏,把眼色往那孩子身上一递,再又收回来,连带着胡氏脸上也不好看。
她花了这许多功夫,讨进门的侄女儿竟不会生养,伸手抱起了宏哥儿,叫他在膝上坐着,又把话茬到明沅这儿来,把那份嫁妆夸了又夸,再说人品相貌,直把明沅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明沅倒诧异起来,胡氏可不就是纪氏的后娘,纪氏同她自来就不亲近,她说这话,也不知有什么用意。
胡氏一串儿说完了,这才又道:“算起来,也是我半个外孙女儿,你们哪个欺负了她,我可不依的。”
原是在这儿等着,明沅顺着纪氏,纪老太太又顾着纪氏,胡氏自来不往前凑,喊也是喊过的,可当着这许多人,她再没提过一句外祖母的话。
胡氏是长辈,纯馨也不好开口相帮,一屋子人也有随声附和的,也有笑而不语的,只小胡氏笑一声:“娘往后可得偏心了。”
胡氏一把搂了她:“多大的人了,眼看着侄子都娶媳妇了,竟还撒娇。”
“看看,晓得你们婆媳似母女,倒还在这儿酸上了。”说话的却是夏氏,妯娌两个你来我往一句,又拉了纯宁的女儿过来:“这是芸姐儿,看看新娘子,要叫舅妈。”
这孩子并不像纯宁,却生的白团团的,笑起来眯了眼儿,很是讨喜的模样,明沅倒想抱一抱她,叫夏氏给拦了:“抱什么生什么,得抱个男娃儿。”
小女娃儿还张了手,抱了明沅的腿仰了脸儿对着她笑,纯宁赶紧过来,掏了帕子给她擦口水。
明沅看了眼采菽,采菽开了匣子取了一对儿金铃儿出来,夏氏笑个不住:“侄儿媳妇周到,竟还预备了这些。”纪家往下数,还真只有二房里有新生儿。
既是纯宁都得了,宏哥儿自然也少不了,小胡氏扯着脸皮笑一笑,胡氏却是高兴的,团了宏哥儿的手冲明沅拜一拜。
屋里自然又有夸的,还有端了杯子不开口的,好容易到外头要开席了,一个拉一个的出去,纯馨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