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平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
张耀阳在公用的水池里,准备洗一下身上的尘埃时,突然听到寂静的走廊处,传来又急又响的争吵声。
他的房间,和对方的房间隔着两间房,如果不是在走廊外的话,也未必能听到这番争吵。
是张明堂的父母。
大半夜不睡觉,老两口的精神真是好啊,也或许是吃太饱了才对,需要吵吵架,消化一下,不然都睡不下。
他一边搓着脸,一边竖着耳朵听两口子又在闹什么。
事情大概是和杨学文有关。
那女的觉得杨学文太年轻,做事不太靠谱,她不放心云云,让自家男人重新再物色一个人。
但眼下离着开庭已经只有一个晚上了,找谁都不方便,男的自然是不乐意,还讽刺她杞人忧天。
女人被贬得一无是处,自然是很容易情绪爆发,当时就吵起来。
这二人的行为,自然是把这一层楼的人都给惊醒了。
张耀阳还没洗漱完,就见到一个留着短发的中年女人,也像是个干部的样子,冲上去咣咣就砸门。
“里面的人作死啊,要吵吵滚远点吵,大晚上的影响别人休息,还有没有公德心?”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赶紧的开门!”
……
中年女人干得真漂亮,张耀阳对她的好感油然而生。
那两个人被吓到了,当时就站出来,诚恳的和在场众人道歉,中年女人也没揪着不放,只是随口教育了两句后,这事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张耀阳还是从这二人刚才的吵架声中,听出来一些东西。
这二人大概是和那个杨学文勾搭了一下,有事相求对方。
而他们是从京都来的,自然也有利让姓杨的可图,这才让他们有了这一次会面。
可惜,张明堂母亲的担忧是对的,那杨学文就是一个靠不住的,谁知道他这般歹命的,被人打死在路边。
等到天亮的时候被人发现报案,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后的事情。
那个时候,这一场判决早已经结束。
不知道,他们到时候知道事情不按自己所想的那般进展,又是何等样的表现。
真拭目以待。
1983年5月15日,晴。
张明堂的案子终于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律师这个职业,但小地方,可找不到这样的人才,都是自己辩护。
在此之前,张耀阳在和张明堂交流的过程中,就已经让他一定要咬定,自己当时行为不受控,不是主观意识上要杀人,只是失手打死了人而已。
这种过失杀人的罪名,如果一旦成立,看在他自首的份上,会处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但这是最坏的结果,如果按照张耀阳强调的,只是紧急避险产生的他人死亡,则有很大的几率不构成犯罪。
案子在一个多小时的辩论和陈述之中,最终他被判无罪释放。
在听到这个宣判的时候,张明堂整个人都恍惚极了。
大概没有想到,只是换个说词,竟然真的给他开脱了罪名。
此时整个旁边席上,只有缪缪几人坐在下面,张明堂的父母意外的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似乎是为了避嫌吧。
我第一个走了出去,心情挺好,站在那个大门口,等着张明堂办完手续后,就能接他一起离开。
在这个门口转悠的时候,看到那两口子等在路边,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人领着他们进入了一辆小轿车内。
也不知道谈论了些什么,没过五分钟,那两口子就狼狈地从车子里下来,而车子也扬长而去。
两人站在那里,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那巨大的太阳照射在他们的身上,都感觉不到炎热的样子。
等了快一个小时,张耀阳都喝光了一瓶汽水时,这才见到张明堂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胡子拉茬,一点也不像个20岁不到的年轻人,看起来比张耀阳还要老十岁。
他一出来,自然就和自己的父母对上了眼。
没有什么欢心雀跃的激动重逢,也没有为他获得自由的祝贺,有的只是冷漠疏离,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张明堂没有冲上去,他的眼里死寂一片,我感觉,在其父母交给他那一封断亲书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一半吧。
这不是一个年轻人能承受的,张耀阳都替他感到难过。
“行了,好不容易自由了,走,我带你洗个头,再买身衣裳,咱以后重新做人,好好地做人。”
张明堂没有拒绝张耀阳的好意,低垂着头,从其父母面前经过。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杀人,都已经不重要了,从这以后,他再不是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京圈少爷,而是一个落魄的,没有人理会的弃子。
这个年代的发廊事业还是挺红火的,来烫发的有钱女人还是有的,大多是有固定的机关工作,花点小钱买个漂亮还是舍得的。
张耀阳也很久没有打理自己了,摸着有些胡茬的下巴,长出来一小丛的感觉,看来也是到了要按时刮胡子的年纪了。
洁面,洗头,理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