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离开了,他如夏日的台风雨一样,忽然来到了萧扬身边,给没有伞的萧扬带来了无数的麻烦。
但在风雨之后,罗老却是给萧扬带来了沁人心脾的全新的空气,湿漉漉但又变得洁净的环境,更是给了萧扬一把极为重要,能够为萧扬遮风挡雨的伞——笔砚。
萧扬并没有问清楚罗老到底要去往何方,也没有花费心思去寻找罗老,比起那一个让萧扬黯然神伤的结果。
萧扬更愿意去期待,有一天罗老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如当初他们相遇的那样突然。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繁花虽落,但辗转成泥,成为了土壤之中的养分,推动着萧扬与大宋下一代人的前进。
……
大宋京都宋太权府邸的地下监狱内,田兴披头散发,满身都是污垢与虱子。
京都的田家,已经彻底消失了,没有人会再提起田家,正如在萧世南消失之后,没有再提起萧家一样。
田兴并不清楚宋太权他们为何要留自己一命。
这段时间以来,他有好几次想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寻死。
他未曾亲眼见过自己家人的死况,因为他是被吴内丞从开元楼直接就带来了这里。
但每当他闭上双眼,田府内血流
成河,尸横遍野的景象便会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脑海之中重复出现,那个场景极为真实。
他们每一个人都把手伸向田兴,似乎向他求救,也像是在责怪他为何不来救他们,为何会让他们遭受这样的劫难。
那里有他的儿子田霖,到死都握着他手中的剑,没有放弃抵抗;那里有他的妻子儿女,有他的亲人,他每天都交谈,每天都见的仆人。
他们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这是吴内丞告诉田兴的。
田兴搞不懂,他们是想要让自己活下来,又或是自尽死去。
若要让他活下来,为何不告诉田兴,他的妻儿没事,只要田兴达成他们提出的条件,就能够让田兴走出监狱,与家人们团聚。
为何还要每天定时给他送来饭食,并且还把实情告诉了自己。
可若是要让他死去,在这个没有一个外人的监狱之中,将田兴杀死,并且伪造成自杀,那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田兴想不明白,他每一天都淹没在后悔与仇恨之中。
他后悔自己为何要如此听信丞相的话,后悔自己明明听命的乃是梁王宋铭,却唯宋太权马首是瞻,甚至连京都之中的形势都看不懂。
田兴把自己家人遇害的全部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
他痛恨下令杀死他家人的丞相,痛恨站在丞相背后的宋太权,至于萧扬,他也恨。若不是萧扬与宋铭相争,他也不会在开元楼耽搁那么久,错过了救出自己的家人的机会。
但比起亲手杀死自己亲人的丞相与宋太权,对萧扬的仇恨,只能够算是细水比之江河。
今天的田兴,难得陷入了睡眠之中,这一次他没有做梦,没有梦见自己家人惨死的场景。
他的大脑已经触发了保护机制,若是再得不到休息,他即便不死,也会疯在这个地牢之中。
当田兴睁开双眼的时候,他闻到了许久未曾闻到的泥土的清香,听到了那曾经自己无比厌恶的鸟鸣。
但那一声声鸟鸣,在如今的田兴的耳中,却是如同天籁一般。
他更是看到了与火把截然不同的,来自高挂明月洒下的皎洁的月光,以及天上的闪耀着的繁星。
田兴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真正注视过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了。
曾经的他,以为官场就是一切,只有升官发财才能算是人间正道。而现在的他发现,这一口清甜的空气,这一眼动人的景色,又何曾不是人间正道呢?
“你总算是醒了。”一个中气十足,但又尽显沧桑的声音出现在田兴的耳边
。
田兴扭头望去,认清了来人后,他连忙跪下行礼:“田兴拜见罗老!田兴跪谢罗老救命之恩!”
罗老并没有点头,而是十分冷峻地说道:“老夫此行,是为了救你,但也不是为了救你。”
田兴一惊,抬起头来,问道:“罗老此话,是什么意思?”
罗老回答道:“老夫看上的,乃是你的肉身,以及你那灵根。”
田兴愣住了,他这么久都没有想通的事情,如今在罗老的一句话之中,总算是想通了。
宋太权他们看上的,也是自己的肉身!
从小时候开始,田兴就展露出了他卓越的天赋,他的灵根,成长得格外迅速。
在大宋几乎每一个人的灵根都是固定的,研习诗文只能够加快灵根的成长,但能够成长到什么地步,都是由先天注定的。
但田兴不一样,他从六岁开始,灵根便开始生长,直到二十岁那年方才停止,这十四年间,他的灵根成长得比寻常人要长不止两倍。
这给他带来了极为优异的身体素质,也正是他有信心与萧扬对战的最大根基,但他败了,败在一个刚长出灵根不过是半个多月的萧扬手里。
甚至是在有镇灵刀的帮助下,他依旧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