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脸色微沉,眸光里满是凌厉,却不动声色带着王吉悄悄人群里退了出来,从杨柳巷转了个道,绕到了城南锣鼓巷。
果然,一过去,便瞧见锣鼓巷外人头攒动,甚至连顺天府的官差都不得不到这来维持秩序。
到处都是前来求见杨阁老的学子。
“让一让,让一让诶!”
“劳烦通报一声,山西布政使蔡和之子蔡少友求见杨阁老!”
“陕西按察使秦道文之子秦殇求见杨阁老!”
“山东临清都尉……”
“甘肃……”
一个个人名不断报出来。
他们每个人身后都带着长长的一排马车,上头大大小小的箱子,一看便知道是上门拜谒的拜礼。
粗略一估算,都是价值不菲。
而这些求见的学子,个个皆有来头,随手抓一个都是某个高官家的子弟。
往日里那些轻易见不到的按察使、布政使之子,此时倒像是不要钱似的,一抓一大把。
他们个个低下了昂贵的头颅,在这青天白日底下风吹日晒,就为等着见杨阁老一面。
说的好听点是想请杨阁老作保,可实际上,像他们这样的人,随便都能找到作保
的京官,哪用得着真在这排队受罪。
今日这番做派,谁不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和杨阁老扯上关系?好为自己将来铺路造桥,在朝堂上迅速占得一席之位?
朱正眸光暗了暗,又不动声色绕着京城兜了一圈。
却见陈阁老的府上,也是乌泱泱的挤得水泄不通,来的却和杨阁老府前的人有些出入。
多半是江南士族,个个斯文做派,也少见车马木箱这样的拜礼,大部分家仆手里拿着的却是些名贵的字画,稍微夸张点的,也不过是些低调的古董。
倒是一派和谐的景象。
其他各处京官的府上都或多或少有学子求见,但几位同考官和主考官赵宏善府前,却是门可罗雀。
毕竟作为考官,前来拜见位面有些令人生嫌,到时候若传出什么徇私舞弊的风声,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太仆寺卿付士楠、以及其他寒门出身的京官府前,虽然人也不少,但多半是衣着寒酸的寒门学子,大多风尘仆仆,一脸疲惫。
这冷锅沸水的一对比,朝堂风向便可见一斑了。
朱正一脸阴沉地回宫了。
王吉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连呼吸都谨慎起来。
暖阁里早已备好了参茶。
朱正接过大口喝光,一言不发地坐在软塌上,犹如一头匍匐的老虎,眼中时不时闪过幽光,看得人胆战心惊。
今日在城中的所见所闻,可谓彻底激起了朱正的怒意。
对于任何帝王,都绝不允许看到朝廷之中一家独大。
朱正之所以把赵宏善推上主考官之位,就是为了扶持他,以达到平衡朝中诸党的目的!
但现在看来,即便是老丈人当了主考官,也很难将这些学子轻易的绑在自己的船上。
这些士族权贵,和杨奇、陈循的纠葛早就深深扎进了大明朝堂的土壤里,他们的权贵子弟、士族后辈,都必须搭乘这两人的大船,方可乘风破浪,利益共同。
其他考生,若想在朝堂占得一席之地,如果不能得到杨、陈两派的允许,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
但对于朱正而言,无论录取寒门或贵族,录用下来的这些人,必须要如臂使指,让他的政令顺畅!
而在这一步棋中,士族与权贵的纠葛,杨阁老、陈阁老等人的积威,才是他朱正大权在
握的真正的拦路虎,是根深蒂固的一大阻力!
朱正眯了眯眼,不断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他不会容许任何人打乱他的布局,可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呢?
一时间,朱正竟然有些茫然起来。
就在这时,暖阁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陛下,娘娘来了。”
王吉知道朱正心情不好,但赵筱月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进来通报,心里还在默念观世音在上,保佑皇上可千万别拿他开刀。
朱正哪里知道王吉吓得差点都站不稳,眸光一扫,沉声道:“宣她进来。”
“是。”
王吉得了令,又见朱正没有发怒的迹象,顿时心下一松,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暖阁。
不过多时,一抹倩影便徐徐进来了。
“拜见陛下。”
声音清冽温柔,听得人不由得有些放松心神。
“起来,陪朕坐会。”
朱正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头也不抬,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却不料一股和往日离截然不同的甜香气扑面而来。
朱正一愣,赵筱月不是一贯的爱用冷香么?
也只有冷香,才配得上她飘飘欲仙、遗世独立
的幽冷气质。
这甜香的味道,就好像是一个高冷御姐手里拿着彩虹棒棒糖,嗲声嗲气的问,哥哥要不要一起吃似的,无比的违和,无比的诡异。
惊得朱正都不由得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可真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