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双园时,已是晌午。
原本商定好要陪沈兴去逛逛的张文远却突然被衙门叫了回去,说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赔了罪,又阿谀奉承了好半天,这才施施然离开。
沈兴也借着昨晚宿醉有些乏了的由头,顺势拒绝了那些被送来的美人的殷勤,一声不吭将自己关在了房里,谁也不见。
午后,忽然刮起了北风,眼见着就是一场倾盆大雨。
从汉江面上刮来的劲风呼呼作响,将双园内的一切都吹得猛烈摇晃。
为了不打扰到正在休息的钦差,钱百万便叫人将沈兴住的院子门给带上,只留了几个小厮在院外候着。
一直雪白的鸽子逆着劲风,终于艰难地落在了沈兴的窗沿上。
它这一路飞来,又是风又是雨,全身湿哒哒的,刚一落脚就顺便在窗前的桌子上甩了甩尾巴,一阵水花便瞬间摊开在桌面。
沈兴神色一凝,猛地偏过头,避开那水花,飞速地将鸽子上的密信取下。
打开一看,却是脸色大变。
陛下居然要他一月之内,完成调粮工作。
但现在问题是湖广到底有多少余粮,自己都没弄清。
加之湖广
一众官员推三阻四,没有一点配合的意思,想要在一月之内完成调粮,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里,沈兴只感觉自己头顶仿佛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就在这时,随从急冲冲跑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沈兴脸色顿时变得好看了些许。
烧了纸条,朝随从吩咐道:“我出去一趟,在我没回之前,谁来都不要开门,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是,大人。”
乌云愈甚,天色都有些暗沉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沈兴悄无声息地从院子里闪出来,避开所有耳目,离开了双园。
他一路隐藏行踪,绕到了培元桥边一处不起眼的老宅里。
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正是他的兄长,沈荣!
“兄长!”
沈兴大步走上去。
又仔细打量一番沈荣,见他全须全尾没有半点伤处,这才放心道:“听说兄长在武昌跟人起了冲突,我正担心兄长安危呢,此时见兄长安好,心里也松快不少。”
沈荣贯来喜欢这个弟弟,又见他如今愈加出息,都成钦差了,更是欣慰。
拍了
拍弟弟的肩膀,爽朗笑道:“那些牛鬼蛇神怎么伤得到我!倒是你,此番来湖广调粮,情况如何?”
沈兴大口喝了碗茶,犹豫了下,道:“不瞒兄长,这湖广的水可真不浅!”
“如何说?”沈荣挥了挥手让人关了门,只留下一个老成的管家在屋里。
沈兴见闲杂人等都下去了,这才将自己进湖广以来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全都告知了沈荣。
“湖广承宣布政使姚文兴竟如此猖狂!连陛下的圣旨都不来接?”沈荣听完,顿时眉头紧锁。
沈兴点点头道:“说是抱病在身不方便来,不过我的人早去探听过了,上个月他还新纳了一房小妾,哪是什么抱病在身,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过,他都七十多的人了,还这么能折腾……倒也是个角色……”
“唔……那这粮仓又是怎么回事?”沈荣就着淡茶吃了口酥饼。
听他问到关键处,沈兴便也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多方猜测都说了出来。
这么富庶的地方,官员们却叫苦哭穷没有余粮,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沈荣听完,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我倒是想
起一事来,这一路南下收粮,各地方或多或少都能收到,目前为止,我的人已经收到了三十万石粮食。”
“不过……”他目光落在远处香炉的青烟上,露出一丝疑虑,“自打进了湖广地界就像是陷入了泥淖,寸步难行,尤其是越武昌府走,就越是奇怪,这么富裕的地方,我竟是一粒米都没收到!”
沈兴大惊,“怎会如此?”
沈荣摇了摇头:“还有更怪的,我的人去找武昌府的八大粮商收粮,可他们却并不乐意卖给我。”
“而且,在我表明了自己的财力足够付清全额粮款,还不用他们负责运输的时候,他们即便愿意卖给我,却也一口咬死比市面贵八倍的价格。”
“八倍!怎么不去抢!他们要这天价,难道就不怕兄长不要他们的粮,去买那些地主豪绅的散户粮么?”沈兴手里的茶都抖了点。
“这就是关键所在,刘管家去找散户收粮,却是一粒米都没收到,说是他们的粮也全给了八大粮商,手里头的粮只够自己吃的了,再有便是些陈年旧粮,虫子都蛀空了。”
湖广一带,竟然没有一点余粮可收了!
八大粮商垄断了所有粮食,握在手里漫天要价,陛下给的钱根本就不够。
官仓里现有的粮食也不够湖广百姓塞牙缝,根本不可能调余粮去北方。
这仿佛是一个死局。
屋子里一片沉寂。
沈家两兄弟同时陷入困境,仿佛掉进了一个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