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放轻了脚步,急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可不是么,那钱百万就跟苍蝇似的,总说担心您的身体,要叫郎中来给您瞧瞧。”
“你怎么说的?”
“小的还能怎么说呀。”随从接过沈兴扔过来的斗篷,“我让小九在屋里扮做是您,又一直说您宿醉,早上又去粮仓受了点寒,在屋里躺着不想见人,但是那钱百万就是不信,还想趁乱扒着门缝往里闯,好在小的发现了,给赶走了。”
“这群老东西。”沈兴皮笑肉不笑,“汪廷栋、张文远他们来过了吗?”
“不曾来,但传了信说明儿晚上在欢月楼备了席面,想请您去坐坐。”
“恩,知道了。”
沈兴拍了拍随从的肩膀:“不过我还有个事儿想让你去查一查,前南京礼部主事章纶,被贬到了武昌府为官,你去查查他如今官任何职,住在何处。”
“小的这就去。”
随从得了令,立刻便避开耳目出了门。
沈兴绕过园子里醒目的地方,挑了条逼仄的小道走上住处后的阁楼,然后灵敏地翻过后窗,人便落在了自己房间的窗户底下。
刚摸进屋子,便听到小九在床上哑着嗓子不时发出咳嗽声,那声音像极
了沈兴,听上去极其疲惫。
沈兴摸到床边,轻声道:“是我。”
小九看到来人,一溜烟从床上滚下来,如释重负:“大人,您可回来了!”
“辛苦你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鞭响。
沈兴走到门前,悄悄打开一条缝,一眼便瞧见钱百万站在院子里,身边还站着好几个壮丁,地上也跪着一个,在被鞭打。
沈兴皱了皱眉:“这被打是何人?”
小九瘪了瘪嘴:“钱家那个管家,说是他没照顾好您的起居,居然让您感染了风寒……”
沈兴歪着头看了一会,冷笑道:“这是打给我看的,在试探我呢。”
汪廷栋他们将沈兴安置在双园,说好听点是招待,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方便监视。
今日下午,钱百万几次过来都没见到沈兴本人,难免心中起疑,但又不能撕破脸真的闯进屋子来,所以便使这样一出苦肉计。
想借此引出沈兴露面替管家求情,目的自然是确认沈兴人还在不在双园!
“沈大人,这管家着实可恶,竟敢在您面前出纰漏,让您这般不舒服,咱们老爷发话了,今日定要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刮下一层皮来,还望大人勿要气恼才好!”
许是听到屋里的动静,外头的人忽然叫唤起来。
那管家也十分配合的哀嚎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不敢了!小的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好大人!”
“大人!不能打了,不能打了啊!小的一把老骨头,再打可就没命了呀!”
一时间,院子里哭天嚎地,皮鞭乱舞。
沈兴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演技也太拙劣了些……
又哑声道:“小九,去把门打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院内所有人的目光立马齐刷刷飞过来,钱百万眼中更是精光一闪,死死盯着屋内的沈兴。
沈兴坐在椅子上,垂着眼,轻轻抿了一口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语气中隐隐带着些不悦。
“本官只想睡个安生觉,好不容易舒坦些睡着了,你们倒好,在我这院子里教训起自家下人来了!鸡飞狗跳的,这鞭子都快抽断了,是想将人打死在我这院里,让我以后睡觉都不得安宁吗!”
下人们一愣,不敢吱声。
钱百万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摆着手道:“哎呀,沈大人您起来了,打搅了您休息,实在是不该……”
“不过,草民也是担心大人的身子,您可是钦差,代天子圣驾,若是您
在草民这儿出了点什么岔子,那咱们钱家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呀!”
“自家下人办事不力,拖到你那边院里教训去,别平白在这惹本官不快!”
沈兴压着一口气,眉间似是隐藏着一股怒火。
钱百万被敲打一番,面上顿时更加恭敬起来,陪着笑道:“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草民这就把人拖回去,这就去……你们几个,还不将这狗奴才拖走,别平白在这里污了大人的眼!”
“是是是……”
下人们飞快的离去,钱百万也在沈兴不耐烦地脸色中识相的离开了。
呼……
沈兴见人都走了,长吁一口气,好险……
院里恢复安静,风拍打着树枝,划在围墙上咯吱作响。
半夜十分,一道人影飞快地溜进了双园,直奔沈兴房内……
片刻后,屋内突然传出一阵惊呼。
“什么?你是说章纶被贬到武昌府后,被汪廷栋等人多方排挤,一路从六品判官贬到九品吏目,现在竟然已经被派去守仓库了?!”
沈兴一脸震惊,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守仓库的,姓章的……
岂不就是今早在常平仓见到的,那个邋里邋遢的老酒鬼?!
可按年龄来算,如今章
纶应该不过四十岁,正值壮年,怎么会形如老朽,宛如枯木,风一吹就能飞